东土大唐。
万花山。
此地位处东土以南,水汽湿重,却极少下雪。
冬日里,冷风一刮便带来连片刺骨水雾,浓雾遮蔽人眼,最浓时十步开外不见人形。
此地山岭众多,其间林木葱郁、水汽充沛,更易滋生大雾。
大山被层层浓雾环绕,白雾缥缈,远远望去这片翠绿的山峰,如同神仙之境令人肃然起敬。
山中寂静无声,亦不见人家,唯独可以在山脚,寻见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宅院。
宅院朱红大门紧锁,从铁锁上的锈斑可以看出已久无人住。
大院旁边有一条灰白石阶直通山顶,从郁郁葱葱的枝叶间,隐约可见一个孤独的身影在沿着石阶向上攀爬。
那人影身形如少年,步伐极大,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踏越石阶。
他似乎永远不会累,从不间断,也从不停息。
待他爬至半山腰时,一个高大魁梧的和尚,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闪现落到他身前。
和尚双脚落定,用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少年。
少年面朝和尚,双手捧着一封纯白信封,涨红了脸,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天庭太白金星门下,玉虚童子求见,还望您行个方便。”
和尚眼珠微微转动几下,匆匆扫一眼信封上的几个大字,便点了点头。
他早从童子身上看出仙气,知道他是天庭的人。原以为仙童行色匆匆,有人在后跟随,这才及时出现,不想竟是急于送信。
和尚站到台阶边上,为仙童让开路,后者道谢一声,顾不得满头大汗,急忙往上爬。
少年身影尚未消失在墨绿色的山野当中,和尚再次闪现隐藏起来。
这不是玉虚童子第一次来万花山。
他记得这台阶一共三千七百步,自唐三藏东行以来,他每月都会在这望不到顶、也看不到底的台阶上奔跑数回,因而记得十分清楚。
前脚踏上第三千七百步台阶时,他将垂下的脑袋抬起,扫视一眼这山顶上的一切。
跃入眼帘的,是一大片三人合抱才能围住的大树。
穿插在茂密树林间的,是一栋栋黑色的双层建筑。
他不知道用黑漆泼染的房子到底有多少座,每次上这里都只是草草看上一眼。
每一次,他都会为这隐匿在树林之中的庞大建筑群感到惊诧。
少年心里很清楚,这里的人虽与天庭有几分瓜葛,实际上仍然是向着唐三藏的,不然太白金星也不会每月让自己送信一次,给山上主人汇报唐三藏的情况。
他听到周边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运动,如老牛拉动铁犁,划过石头的连绵不断的响声。
好像是隐藏在草木和湿土之下的机关,正在运作的声音。
第一次上山,太白金星告诉过他,整座大山遍布机关,除了上山的灰色石阶,从其他任何地方踏入山野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坐在台阶尽头,想休息一下,一颗青枣从茂密的树林里砸过来,正中他的脑袋。
“哎呦!”玉虚童子叫了一声。
一个身穿粉色短袍的女孩从树上跳下来,笑呵呵地说,“玉虚,又来当马仔了?”
玉虚不服,站起来踩烂青枣,反驳道,“什么马仔?我可是太白金星门下最有名的弟子!”
“太白金星的人,在我主子这里甚至连马仔都算不上!”女孩轻哼一声,扫过一脸尴尬的玉虚童子,从他手中夺过信,“让我看看唐三藏又干了些什么好事。”
“哎,给华阳姐姐的信,岂是你能看的?”玉虚伸手想抢回来。
女孩一个闪身,几步蹦跳到门前,对他扮了个鬼脸。
她没注意到门开了,一头撞上去,逗得玉虚哈哈大笑。
门里人现身,玉虚立马端正态度,规规矩矩地站着。
女孩也看到华阳站在门里,垂下头,双手捧着信。
华阳拆开信件,扫一眼,便知道唐三藏杀了北极战神,所幸混鹏祖师出面,西方太极天皇才没有为难他。
信的末尾,还有一串字,是太白金星代表玉帝发出的请求。
华阳冷笑了一下,听到笑声,玉虚心里害怕,心想师父做错事,可别把我这个做徒弟的拉下水呀!
越是害怕什么,就来什么。
“玉虚,你过来!”
玉虚童子听到华阳的喊声,吓得险些掉下台阶,他慌忙上前,在女孩幸灾乐祸的笑容中,走到华阳跟前。
华阳把信放在他手中,轻声道,“回去告诉太白金星,玉帝那点花花肠子对唐三藏没用,别说是我出面,就是唐三藏他亲娘劝说,他也不会放弃的。”
看来信上的内容,是玉帝请华阳出面,劝唐三藏回去。
玉虚后背里满是汗,捧着信纸,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女孩看出他的窘迫,把信纸塞到他怀里,笑道,“小马仔,回去告诉太白金星,我家主子是不会插手唐三藏跟天庭的恩怨。”
“好!”玉虚转过身,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
他走到台阶边,华阳又叫住他。
“华阳姐姐,还有何吩咐?”
“大唐近来妖祸横行,我查过,妖怪多来自天庭,你让太白金星转告玉帝,若是再放妖怪下来,可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八壹中文網
玉虚连连点头,见华阳没有别的要求,便匆匆告辞。
他一走,女孩跟上去,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背影。
女孩看得出神,没注意到华阳也跟上来。
华阳笑道,“若离,莫非你喜欢这个小子?”
“不瞒姐姐,我对这玉虚童子,还真有几分喜欢。”
“若是他日我们与天庭为敌,你该当如何是好?”
女孩回头正对华阳的眼,认真地说,“若真有那日,我自当跟随姐姐!”
“你呀,就这一点像我!”华阳温柔地抚摸女孩的脸。
她二人看着玉虚童子下了山,穿过屏障,飞往青天。
华阳反手一挥,合上了门。
女孩问道,“姐姐这是要下山?”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想知道唐三藏的近况。”
“姐姐忘记了,前几日白雪一干人等,也都找过唐三藏。如今咱们去了,不免有争风吃醋的嫌疑,叫别人说闲话呢!”
华阳笑道,“他人的嘴长在他人身上,说什么由着别人,我们只管做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