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氏看了眼桌上的肉,皱着眉挪开目光,掩下眸中嫌恶,挥挥手让春年拿下去煮了。
她看了眼那一式两份的字据,眉间染上愁虑,又含着丝丝不安,“老爷,夫人的嫁妆……”
她话未说尽,却满是纠结之色。
“都怪妾身不好,若不是妾身身子弱,也不会让大小姐因为这点钱与老爷反目。”巫氏说着,柔柔弱弱地扯着手帕,一滴泪在眼中打转,将落未落,“这些嫁妆真要给了大小姐?她还未出阁,这些东西留在华府也是使得的,又不会有谁动了她的,怎么就这么心急呢?”
巫氏不提还好,一提,华征面色瞬间垮下。
那笔嫁妆可不少东西,更关键的是,这些年华府开支没少动用那嫁妆的东西,如今哪有那么多拿给华檀?
难不成要让他去典当铺偷回来?
“她再怎么样也是我女儿,明日随便拿点给她,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华征眼底划过心虚,低眸却看见地上那一摊还没清理的血迹,慌忙挪开眼。八壹中文網
“妾晓得了。”
听到华征这句话,巫氏悄然松了口气,一直紧握着腕间玉镯的手也终于松开。
这玉镯也是那贱/人娘的嫁妆。
包括她梳妆盒里不少东西都是从她娘嫁妆里拿的。
若华征真鬼迷心窍要把东西都给华檀,她可就难收场了!
不过还好,华檀算什么呢?
在华征眼里甚至比不过那些个嫁妆值钱。
巫氏嘴角流露出一丝得意,随即掩下,故作担忧地看着华征,“这样妥当吗?您和大小姐可立了字据。”
说起字据,华征面色更差,“我是她老子!她还敢上衙门告我不成?”
华征是铁了心不打算全给了。
巫氏心中落定,露出个轻松又讨好的笑,“那明日我让人挑了给大小姐,老爷就不用担心了。”
“还是你懂事。”华征见她笑意温软,眸中透着讨好,只觉得整个人再度威风起来,在华檀面前背落下的面子都找了回来,当即许诺,“你好好养胎,只要生下来是个男儿,他就是这华府未来的当家人!”
巫氏闻言,笑得愈发婉转。
而另一边,华檀面上泛着异常的潮红,眼前昏沉,好容易捱到回房,不等春灵找来大夫便先一步倒在床上。
等华檀再睁眼,胳膊已经不怎么疼,她动了动身子,却觉得有些乏力,床边埋着个毛茸茸的脑袋。
“春灵……”华檀刚唤了句便止了声,不开口尚未察觉,一说话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连声音也气若游丝。
床边那人闻声,瞬间清醒,盯着红彤彤的眼睛看来。
见华檀睁眼,险些又哭出来,“小姐,你都睡了三天了,大夫说你要是一直醒不过来,就会……”
春灵说着哽住,不敢往下想。
华檀心下微凉,让春灵拿了茶水,润润嗓子之后才抬眼看去,“东西都拿来了吗?”
春灵神色闪躲一瞬,有些难言地看着华檀,“小姐,您先养伤,我已经让人把东西放侧屋了,您好了再去看?”
侧屋?
“带我去看,我的伤不打紧,一时半会死不了。”华檀神色冷下来,沉声道。
侧屋还有床具等,屋子本也小,怎么放得下那么多嫁妆?
春灵欲言又止,见华檀坚决,不再劝阻,只是到了侧屋门前,她再度犹豫起来。
华檀掀眼看她,后者这才叹口气把门开了。
失去房门遮掩,里面的摆设一览无余地暴露出来,华檀面色有些意味不明。
“这就是你不想让我看的原因?”她漠然看着屋里散乱放着的几个大红木箱子,冷笑一声。
箱子只有寥寥几个,甚至连地面也没占满,一眼看去便知道不够份量。
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她几乎是冒死割的肉,连让他履行承诺的分量都不够吗?!
“就这些?”华檀声音愈冷。
“是,而且是巫姨娘让人送来的。”春灵说着声音小了下去,有些自责委屈道,“小姐昏睡,他们不听奴婢的。”
华檀眸色冰冻,止不住冷笑。
好一个巫氏,好一个华征,她二次为人可不是给他们这样唬弄的!
她大致知晓母亲的嫁妆数量,华檀沉眼看着面前的箱子,粗略估计甚至不到三分之一!
“春灵。”她沉默良久后开口,将腰佩摘下塞到春灵手中,冷静安排道,“拿着这个去我外祖母家,要我娘出嫁时的嫁妆清单,一样不许落!”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是急切的跑步声打破了华府的平静。
“老爷,老爷不好了!”
小厮急急忙忙跑来,神色慌乱。
华征正吃着巫氏做的糕点,见状不悦地皱眉,冷声斥责,“什么事这么着急,一点规矩都没有!”
小厮急着通报,有些喘不上气,面色愈发焦灼,“衙门,衙门来人了!”
华征神色一凛,眉头深深蹙起,将点心随手一掷,猛地起身,“衙门?来干什么?”
小厮还不及回答,身后便响起另一人的声音。
“巫氏?”
那人看着一身华服站在华征身边的女人,向身后的手下招了招手。
没一会,就有几个衙役拿着绳子上前。
巫氏眉心微跳,半是疑惑半是不安地站起来,“请问几位大人有何贵干?”
为首的衙役没理她,只是冷冷下令,“抓走。”
“抓我?”巫氏心里一惊,拔高音量,不可思议地质疑起来,“凭什么抓我?”
面对巫氏的质问,几人完全不予理会,当即便要上手去抓她。
眼见那手就要碰到巫氏,华征面色一黑,怒气冲冲护到她身前,眸色沉沉盯着衙役,语气不善道,“这是华府,几位大人要做什么?这是我明媒正娶的姨娘,要带人走总得给我个理由。”
“一个妾室,也担得上明媒正娶?”
衙役眸中带了丝不屑,从怀中掏出文书,拍在桌上。
“私吞亡故主母的嫁妆可是大罪,华老爷若不想惹祸上身,最好还是让开。”
“什么私吞亡母嫁妆……”
华征说着,视线转到那封文书上,当看到详尽的叙述以及末尾那鲜红的印章时,他的心瞬间沉至谷底。
文书虽没说缘由,但确实实打实从京兆尹来的。
巫氏见华征面色难看,心里咯噔一声,眼泪瞬间就出来了,“老爷,我什么也没做,为何……”
“都是那逆女!”
华征面色难看,眸中怒火宛如实质,不自觉将那文书捏紧,像是要将其当成华檀一样粉碎。
衙役看不过去,要笑不笑地适时提醒,“华老爷手里仔细着些,这可是京兆尹亲手写的文书。”
“你!”
华征一口气堵在嗓子,有火又发不出来。
他虽是皇商,但到底家中没有当官的,说话没什么底气,更不敢强行跟京兆尹这种能上朝面圣的朝廷重臣为敌。
没有办法,华征只能强压心头怒气,扯出个牵强的笑,“这到底为何突然抓人?巫氏怀有身孕,入狱恐怕多有不便,你们看能否通融通融……”
“抱歉,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为首的衙役懒得再跟他掰扯,使了个眼色,直接让人将巫氏拉住往外拖。
“放手!孩子,我的孩子……”
巫氏捂着肚子彻底慌了,她边挣扎边高声求救,“老爷,我不能去牢里,我还怀着孩子!”
“这……”
听着她的求救声,华征也着急,但这些人铁了心不让他靠近,他也没有办法。
无奈之下,华征只得沉着脸宽慰巫氏道:“苦你几天,你先进去,等着我捞你出来。”
话毕,目睹着巫氏一路被拉拉扯扯出了院子,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憋屈和怒火,一路冲到了华檀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