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在峡谷安家,需要的东西不少,苏忧之本想带人过来帮忙,被华檀拒绝了。
“这里是他们的家,让他们自己决定。”华檀指着忙忙碌碌收拾房屋,却没有叫苦叫累的孩子们。
苏忧之负手而立,彻底放心,“华小姐比我更适合照顾他们。”
不过他还是提供了锅碗瓢盆,枕头被褥,蜡烛灯油,折腾了到大晚上,峡谷才总算能住人。
这些孩子还给峡谷取了个名字,让武四刻了一块牌子挂在进入峡谷后的第一棵树上。
平安谷。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顺遂。
做完这一切,孩子们兴奋地睡不下,武三武四不得不凶神恶煞一点,才把他们镇压下去。
次日清早,华檀早早上山,拿出准备好的锣鼓敲得铛铛响。
等孩子们在空地上集合,已经是一炷香后了。
看着睡眼惺忪的孩子们,华檀扬声道:“我说过,我想给你们更多,所以,我要给你们请武夫子,不但会教你们读书习字,还会教你们武功。”
“当然,也是自愿原则。但是,一旦选择了这条路,就不可以轻易回头。”
她掷地有声,叫人神智清醒,不由得挺直身板。
这些孩子本就是被抛弃的,能够有安身之所,已经更好,不敢奢望还能有立命的本事。
可是眼下他们有了机会,又岂能错过?
在孩子们的脸上看见如昨日一般的渴望,华檀便知道了他们的选择。
她把傅琛给自己的人留下,让他们扮成普通的武夫子,留在峡谷教书育人。
这个峡谷虽然难找,但并非绝对安全之处,与其防备别人发现,不如以武夫子之名做好掩护。
安顿好峡谷里的孩子,华檀又去了一趟义堂。
原本空荡荡的义堂又来了两三个孩子,一看便是苏忧之又出去了。
华檀找到苏忧之,开门见山,“这场天灾不知何时才能过去,若是义堂以后收了孩子,有愿意去平安谷的,我会安排人定期过来带走,你看如何?”
平安谷毕竟是练兵的地方,华檀安排武夫子的事没有瞒着苏忧之,只道是要让他们强身健体,日后能有谋生之计。
苏忧之虽觉怪异,但亦觉得此举甚好,便也十分赞同,“那就这般说定了。华小姐心怀天下,苏某钦佩,若有用得到苏某的地方,苏某一定在所不辞。”
华檀笑笑应下。
她是真的心怀天下吗?
义堂的孩子多是被卖,又或者是父母双亡,这样的孩子无论是灾年还是太平年代,都不会少见。
换言之,平安谷的队伍会不断壮大,这些孩子也不会与家人有牵绊,他们就是傅琛发展势力的最佳人选。
所以,她不是心怀天下,她做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傅琛而已。
想到傅琛,华檀忽然觉得心口一窒,眼皮狂跳,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傅琛北上平乱,但傅琛答应过她,想必不会食言。
华檀不会知道,她以为不会食言的那个人,早已经整装待发。
皇后连续三天亲自送药到瑞王府,整个盛京城谁不夸一句皇后娘娘仁德无双?
唯有瑞王府的主仆冷眼旁观。
在傅琛“病愈”的第二天,御前大太监就亲自过来宣旨,着令傅琛领兵北上,讨伐北凉王。
傅琛神色淡漠地接过圣旨,视线扫过那个笑得谄媚到近乎诡异的阉人,停顿片刻,才收回来。
那道冰冷的视线险些没把大太监吓晕过去,本来想嘲讽两句,下一刻拔腿便跑,连惯常的好处都忘了索要。
常尔冷笑,“这阉人定是心中有鬼。”
傅琛不置可否,随手将圣旨仍在一旁,穿着身金线暗纹玄袍就往马厩走,“先去点兵。”
他不觉得那太监会知道什么,但,皇帝会给他兵,让傅琛百思不解。
然而,当他看见队伍里的老弱病残时,总算明白皇帝为何这么轻易给他人了。
这回就连常尔都没忍住,低声骂了句难听话。
要是正常军队里混进去几个老弱病残也就罢了,可这分明是老弱病残的军队里混进去一两个正常兵。
这样的队伍别说打仗了,能不能到达北方战场都难说!
不过,这倒是在傅琛的意料之中,他并不生气,反而想起了华檀的话,心中的信任又深了一分。
这趟北上平乱,果然另有玄机。
他泰然地点兵,仿佛没看见那些残兵弱将,随后平静地回府收拾行囊,不吵不闹,与传闻中凶残暴戾的形象截然不同,在军营里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但这些事,傅琛都不在乎。
回王府,常尔忍不住问道:“明日就出发了,真的要带那些人北上吗?”
“皇帝给的兵,你敢拒?”
傅琛看了他一眼,随手扯下腰间的佩玉,扔到常尔怀里,“京城能带走的人全部调来,让他们跟在队伍后面,以防万一。”
不带那些老弱病残,就是藐视天威,他不会授人以柄。
但,自己的命,也不是谁想取就取的。
毕竟,还有一个人比自己更在乎自己的命。
想到那人气急落泪的模样,傅琛眸色深沉,唇边勾起一抹他自己都不曾注意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傅琛身穿甲胄,翻身上马,沿着京城街道打马而过,仿佛穿越刀光剑影,带着一身肃杀,犹如出鞘利剑,闪烁寒芒。
也是在这时,京城的百姓才发觉,傅琛不仅仅是那个暴戾恣睢的瑞王,他也有一副惊艳初尘的好皮囊。
可惜一切幻想都终结在他那张冷漠的脸上,这身好皮囊也盖不住他浑身戾气,令人望而生畏。
锃亮的甲胄盖住了那些伤痕累累的残兵,一眼望过去,好似一支多么精锐的部队。
傅琛眼含嘲讽,当他收回视线时,明黄銮驾突然出现在视线里。
“琛儿。”
皇帝从銮驾上下来,慈爱地走到傅琛身旁,那张写满仁善的脸上布满担忧,又有浓浓的不舍。
见傅琛不配合,皇帝也不恼,深情道:“此番北上,万事小心,朕已经给你备下庆功酒,等你凯旋!”
这般温情慈爱的帝王令一切怀疑都烟消云散。
皇帝亲自下銮驾相送,这是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誉!若非把瑞王当做亲子,皇帝何须这般亲力亲为!
亦有人不齿瑞王恃宠而骄恃才傲物,皇帝都下銮驾了,他竟然不下马,也是皇帝仁慈才没有治他的罪。
无人想起,仁慈的皇帝本是弑兄夺位,暴戾的将军却是带病出征。
京城盛赞帝王心胸宽广知人善任,褒扬皇后画荻和丸大公无私的言论一浪高过一浪,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