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来,傅琛并未见过多少流民,他一直怀疑北方战乱是否是真的。
但如今到了越北城,看着满目疮痍,他才知道战乱确有其事,这些流离失所衣不蔽体的百姓就是证据。
带兵进入越北城后,傅琛叫来常尔,“我们派来的人可有消息?”
常尔后知后觉地脸色铁青,“没有。不过他们既然在越北城,属下很快就能联系上,王爷不必担心。”
“你先带兵去找城防司指挥使,本王稍后便到。”说话间,傅琛翻身下马,脱下甲胄,只带了一柄佩剑,独自离开。
常尔不敢耽搁,立刻带兵去城防司。
傅琛离了队伍,走了最近的一条小巷,穿过巷道,将百姓流离失所看在眼中,他的心也日渐沉重。
接连进了几家米粮铺子后,傅琛又进了一家卖药材的铺面,掌柜见到傅琛腰间的玉佩,立刻上前笑脸相迎:“不知贵客要买什么药材?”
“大宗生意。”傅琛淡然应对。
“雅间在这边,客官请。”
把人带进雅间,掌柜才跪下请安:“属下参见王爷。属下无能,未能将消息传出去,请王爷恕罪。越北城守卫极严,且除了城防司的兵,只许进不许出,就连飞出去的信鸽都会被射杀,王爷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确定只许进不许出?”傅琛面容诡异地盯着掌柜,得到肯定回答后,他眸光低垂,看向窗外的屋顶。
城防严格,说明越北城兵力足够,但只许进不许出,越北城有这么多口粮支撑吗?
“可探查过粮草?”傅琛回神发问。
“查过,这正是属下觉得奇怪地另一件事。越北城现如今已经不再收流民进入,剩下的的粮草仅够全城军民再撑半个月。若加上王爷的军队,仅能维持十天。”
“北伐的粮草应该早已送到才对。”傅琛敲着桌子,若有所思。
“属下抵达越北城已快半月,未曾见到粮草,属下句句属实,不敢撒谎。”
傅琛当然相信他的话,粮草是兵部提前押运过来的,没有送到越北城,会落在谁的手里?
他面色平静地继续问了几个问题,将越北城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
越北城百姓艰苦度日,不时有流寇犯境,都是城防司指挥使方高带人抵抗。
但和傅琛所想不同的是,越北城城防司的兵力并不多,整个越北城只有不到两万兵马,可对面近五万的流寇却迟迟没有攻破城门。
他进城时见过守城将士,散漫无纪律,根本不足为惧,流寇多是凶狠悍匪,杀这些人绰绰有余,没道理攻不下来。
只稍稍一想到傅琛就发现了不对劲。
既然不对之处在城防司,他也该去会会这个方高了。
离开药材铺,他又进了几家铺子,最后才到城防司,远远看见常尔和一个锦袍华服的男人争论不休。
常尔眼尖地看见了王爷,上来便开始告状,“王爷,他不让咱们进去。”
华服男人看见傅琛,顿时脸色大变,疾步上前:“卑职越北城城防司指挥使方高,参见瑞王殿下。”
傅琛的视线扫过方高,看见他闪躲的眼神,目光倏地锐利起来。
“本王奉命平乱,即日起,越北城戍边兵马由本王调遣,一兵一卒,皆不可私自行动,违令者,斩立决。”
闻言,方高更是脸色惨白,满脸冷汗,犹豫道:“既然王爷来了,自然是应该听王爷调遣,但是眼下天热不早,王爷可要先用饭,再做安排?”
他的掌心已经被冷汗濡湿,心却高高提起不敢放下。
当初方高还在京城时,他就见过这位瑞王,彼时瑞王年少,却已初显风姿,峨冠博带,锦帽貂裘,少年风流,甚肖其父。
先皇就是战功赫赫,征战沙场的猛将,瑞王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
越北城里的状况他最清楚不过,若是让瑞王知晓,只怕不等开战,他的脑袋就要落地了。
无论如何也得拖下去,趁着今晚把事情解决了!
傅琛将他的神色纳入眼底,开口道:“本王乏了,今日先休整,常尔,把人安排下去。”
余光掠过方高的脸,后者果然松了一口气,热情地把他迎进府中,安排住处,送上热水。
傅琛敛起神色,洗了个热水澡,暂时放松下来。
因为傅琛吩咐,饭菜只送到房间,方高又松了一口气,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傅琛的院落,脚步飞快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月上中天,一个黑巾蒙面的黑色身影从客院里闪过,没入夜色之中。
城主府书房里,隔着屋顶厚厚的瓦片都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激烈争吵。
“……你们大夏人最是不讲信用!这样我们是谈不拢的!”
这官话有些蹩脚,带着些许瓦力人的口音。
“你也别太过分,那是瑞王殿下,是大夏先太子,骁勇善战,有勇有谋,你要直接是对上他,别说胜算,恐怕连命都没了。”方高面红耳赤地威胁。
“那和我这个流匪有什么关系?打不过,我跑就是了,只是你花的钱了就打水漂了。既然想和我谈和,就拿出诚意来,不知道你们越北城还能拿出什么让我满意的东西。”
那瓦力人的口气实在嚣张的但方高却压低了声音。
屋顶上,傅琛看着两个人凑在一起的脑袋,冷笑着盖上瓦片。
瓦力是大夏附近的游牧小国家,为保和平,年年上供大夏,但也有一部分人不愿缴税上供,便在北境做了匪徒,抢劫往来贩夫走卒,一直是压力头疼的事。
然而,这群流寇的首领却出现在越北城的城主府里,当真是讽刺。
傅琛虽是不屑,却也忍不住想到,越北城兵力不足,方高绝对不敢轻易和流寇合谋,否则对方反咬一口,越北城失守,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调用流寇这种事,只有一个人能做到,即便那个人远在京城,也轻而易举。
狗皇帝!
傅琛暗骂一句,冷静下来依旧决定按兵不动。
他尚且不知越北城有没有狗皇帝的眼线,贸然动手怕会打草惊蛇,此事还需暗中行动才行。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抵达越北城城门处,马车上跳下个身材娇小的青衫男子,望着越北城城门,露出一丝笑。
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