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片混乱，那辆雕刻着莲花的马车一步步驶离混乱中，但并没有离开京城。
华檀扶着昏迷的吕氏，确定她身子无恙，只是被赵紫薇迷晕过去，才放心思索其他事。
圣莲教不知为何非要把自己带走，那自己对他们而言便有要紧作用——这一点从他们点了自己哑穴，却不打晕自己的行为也能看出——他们要的是醒着的，完好无损的自己，一点伤都不能受。
如此一来，自己便是威胁他们的最大筹码。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华檀抿唇，扶着吕氏，直直望去被掀起的帘子，对上红衣护法坦诚的目光，“接下来须得步行，请大小姐下车。”
她刚下马车，眼前便被蒙了一块布条，华檀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红衣护法伸手扶了她一把，声音中间还带着些许笑意。
“刚被蒙上眼睛，必然有些不适应，等一会儿到了地方便将布条撤下。若是大小姐信得过在下，把吕夫人交给我也无妨。”
两相接触时，华檀似乎闻到了一股香粉的味道，似莲花清香，又更为厚重一些。
她被点哑穴口不能言，但紧紧扶着吕氏的手昭示了她的选择。
那些人并没有强迫她，只是安排一个人在另一边帮着华檀扶着吕氏，队伍安静得出奇，华檀甚至能听到些许河水拍岸的声音……水声？
她在心中思索，京城附近能荡起这样水声的地方并不多，而马车行至现在，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只怕他们还在荡川河附近，那他们会将自己带往何处？
这个问题在她踩到脚下摇摇晃晃的地板时得出了答案，是船！
华檀猛然心惊，半月前她曾看到一艘画舫停在荡船河上，画舫以各色宝相花做装饰，圣洁端庄，令人不敢冒犯。
虽然未曾明说，但大家都猜测到这画坊是为了佛诞日准备的，因此无人觉得奇怪。
谁能想到这座画坊竟然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她和吕氏被安顿在一个房间里，红衣护法摘下她眼前的布条，很是恭敬地盯着她：“尊者叮嘱我们要善待大小姐，只要大小姐不逃跑，随我们去见尊者，我们便不会伤害大小姐与夫人。”
这种情况下华檀只能点头，但心中还是藏了疑惑。
先前她猜测，赵紫薇能够抓到吕氏，是因为华盈透露消息，可是眼下这情形，显然他们口中的那位尊者也知道自己和吕氏的身份，他们如何得知？还是说，华盈也和圣莲教有关系？
待红衣护法走后，华檀才把吕氏扶到床上躺好，然后大致扫视一眼房间里的摆设，发现没有任何可以帮助她们逃跑的物件。
她走到窗边，见窗户被封得严严实实，便戳破窗户纸看向外面，果然是在河上。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吕氏低低的声音：“大小姐……”
听到吕氏的动静，华檀赶紧转身，对她竖起手指示意噤声，随后她指着自己的嗓子摇摇头，吕氏便明白她不能说话。
两人走到房间的角落，吕氏小声道：“我在行像队伍中被人撞倒，看到楼儿和乳母被挡在佛像的另一边。当时守在我身边的王府暗卫被一个人重伤，然后我被赵紫薇带走，没一会儿就晕过去，什么都不记得了。”
果然是赵紫薇！有了吕氏这句话，便能坐实赵紫薇和圣莲教互通往来，她逃不掉了。
华檀看向画舫外的喝水，心底漫上一丝沉重。
她的身子尚且受不住这冰冷刺骨的河水，何况是吕氏才将将出月子？
她紧紧盯着房间外面隐约的身影，目光坚定，若真有那一刻不能忍受，也得忍受。
房间外面，圣莲教教徒来回巡守，防止这些被抓的人逃出来，尤以华檀这间屋子外面最为森严。
画坊上不止安顿了华檀和吕氏，还有他们从混乱中抓出来的人，不同于华檀二人，这些被抓来的人都被喂了迷药，此刻正昏睡着。
“大护法，其他五位护法已经前往极乐世界，但两位军师还在京城，我们何时去营救？”
画房尽头的房间里传来男人平静的声音，若华檀能够听到看见，更会觉得他们恐怖。
这些人无一不是身形狼藉，浑身血渍，但此刻提及极乐世界，他们的脸上却是充满无限向往，好似死后的世界才是真实的，而他们现在的世界不过是虚妄。
红衣护法，也就是圣莲教大护法九娘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惨白如纸的粗糙面容。
他虽然名叫九娘，但却是实打实的男人。
此番和暗一对上，他们六个护法竟也不是对手，还好那些人只是去了极乐世界，并未受苦。
寻常人等惧怕瑞王，于他们而言却恰恰相反，以身殉法是他们至高无上的荣耀，他相信那些人到死都是幸福的。
“为何要营救？身为圣莲教的军师，既然计划失败，他们自当以身献法，向教众证明，只要心诚，即便任务失败，他们也能够得到莲花娘娘的原谅和点化。”
九娘温声启唇，犹如佛音回荡，既能安抚众生，又能蛊惑人心。
“吾等愿以身献法，以证圣莲教义！”
“吾等愿以身献法，以证圣莲教义！”
“吾等愿以身献法，以证圣莲教义！”
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尽头房间传到华檀的耳边，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在静下心神听清楚那口号时，她才真切感觉到邪教带来的震撼。
天边铺满云霞，橙黄天光落在窗棂上，华檀示意吕氏不要出声，她自己则小心翼翼走到房门处，隐约听到外面断断续续的声音。
“……慧空……军师叛教……杀之以证教义……带回眉州圣坛……”
华檀眸光微冷，那两个乌孙和尚果然是他们的人！至于眉州圣坛，还真是一个意外收获。
即便不能出去，她也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傅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