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琛自掏腰包安顿清风寨的人,华檀又主动安置了沈燕云,这二人帮钱义秋解决了不小的麻烦,可钱义秋却从未召见他们。
华檀不以为意,但心性单纯的春灵却忍不住犯嘀咕,“虽说王爷和王妃身份特殊,不宜露面,可这位钱知府又不知道王爷的身份,怎么连见也不见?”
“他不见是好事,咱们来这儿本就是违抗圣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竹翡一边整理锦绣缘的账簿,一边道。
春灵瘪了瘪嘴没再说话,但她这番话却让华檀眉头一皱。
钱义秋不会无缘无故把府衙借给一个陌生人,更不可能知道他们身上有利可图,却还始终保持距离。
他可是个贪官,哪儿来这么大的自觉?
刹那间,一个不大可能的猜想猛然涌上心头。
她抬头看了一眼屋檐下滴滴嗒嗒的落雨,吩咐竹翡,“今儿晚饭摆在屋里吧,你们也不必在这伺候,下去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多谢王妃体恤!听说今儿来了几条新鲜的鲫鱼,奴婢这就命人去做王妃最爱吃的鱼汤豆腐羹!”不等竹翡反驳,春灵就先欣喜若狂地应下。
瞧她欢天喜地的离开,华檀弯了弯眼眸,笑意一闪而过。
这边丫鬟摆好晚膳,傅琛也将将回来。
“你们下去吧,我来伺候王爷。”华檀把丫鬟都撵出去,上前伺候傅琛更衣。
“你平日里不都喜欢热热闹闹的吗?怎么今儿让她们离开了?”傅琛闭上眼睛,眼下却是一片乌青。
这些天他也未曾休息好,京城不断有消息传来,他一刻也不敢松懈,来后院吃饭的次数都少了。
华檀将心中的猜疑放下,替他换了身宽松的长袍,将他按在桌旁坐下,才道:“你这几日也没有好好吃饭,有她们在你不习惯,便干脆让她们下去了。”
她语气比往常都要温和,傅琛猛然睁开眼,挑眉看着她,不由笑道:“总觉得像是鸿门宴。”
可不就是吗?
将心里头的这句话咽下去,华檀歪头反问:“殿下做了什么事觉得这是鸿门宴?”
傅琛清了清嗓子,“我能做什么事?”
“殿下能做的事情可多了,譬如,钱义秋。”华檀忍着笑意说出这名字,果然见到傅琛眉头一跳,她放下盛羹汤的勺子,“好啊,钱大人果然是你的人!我就说,你怎么对一个贪官评价那么高,原来是假公济私。”
“怎么能是假公济私呢?若他当真是我的人,我也不用那样躲着他了。”傅琛拿过汤勺,就着华檀的汤碗继续盛汤,“钱义秋是十三年前的进士科头名,却因为得罪了人下了大狱,是我父皇救了他。因此,说他是我的人不大合适,我不过是承了父皇留下来的情。”
此话并不假。
钱义秋的为官之道与傅琛背道而驰,若他真是傅琛的人,未必会受到傅琛的重用。
“那傅萧不知道此事吗?他怎么还敢放心用钱大人?”华檀接过他递来的汤碗,勺子一小心碰撞碗边,发出清脆声响。
“因为他无人可用。”傅琛说着,无声嘲讽,“朝堂倾覆,从来都是按家族论。父皇在位时的能臣被傅萧斩的斩,贬的贬,留下的都是那些酒囊饭袋无用之徒。与那些满心装着我父皇的人相比,钱义秋上且算是好控制的。毕竟,他只要钱。”
听他这么说,华檀一时无言。
傅萧此人,当真是昏庸无能!
有这样的皇帝,天下何来安定,百姓安敢放心?
“不说他了,吃饭。”傅琛给华檀夹菜,唤回她的思绪。
他清润的声音果然赶走了华檀心头的苦闷,可等吃完饭回想起来时,华檀却更加心疼。
百姓苦朝廷久矣,傅琛焉知不是?
先帝励精图治,宵衣旰食,若非傅萧狼子野心,弑兄夺位,这天下本该太平的。
想到傅琛这些年承受的苦痛,华檀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陪在他身边,那些想劝他好好休息的话,也咽在口中说不出来。
傅琛感受到了她的沉默与心疼,心下好笑之余又不免动容,吃完饭便主动留下,歇了一个时辰才起身。
等他赶到书房时,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王爷,卑职顺着潘柏海所言去信回京,让他们调查余蔚然,不但没有在羽林卫统领的册子里找到他,就连羽林卫籍册中也没有他的名字,最后找到已经卸任的羽林卫,才问出他的祖籍乃是汴州。”
听着下面人的禀报,傅琛闭上眼睛细细思索。
一个曾经当上羽林卫统领的人,不可能突然消失在羽林卫的册子里,除非是有人要抹去他的存在。
可是余蔚然做过什么,才会让宫里想抹掉他的存在?
“先派人去汴州寻一寻。”傅琛并不准备立刻前往汴州。
一来既然那些人知道余蔚然祖籍在汴州,若是出事,第一时间便会派人往汴州寻他,他未必会留在汴州。
二来汴州热闹繁华,几乎与京城无二,自己贸然出现恐怕会被人发觉。
只是这次,傅琛确实猜错了。
余蔚然就在汴州,甚至他都没有改名换姓。
听到这消息时,华檀正在摆弄沈燕云送来的药,只听了一耳朵,好奇道:“他待在汴州不怕被人抓回去吗?”
“既不更名换姓,也不乔装打扮,确实奇怪。”傅琛把玩清凉的药瓶,又问,“可是有人在监视他?”
“卑职查过,近两年无人监视,不过两年前一直有人监视他,直到他妻子因他太过窝囊与他和离,监视他的人才被撤走。”八壹中文網
窝囊?
华檀的手一顿,抬头与傅琛对视,恰好碰上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这个人着实有趣,竟然能把京城的人都骗走,可见演技之高。”华檀笑了笑。
纵然如此,她始终坚信,余蔚然绝对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窝囊,否则怎么可能在宫里得罪了人还能全身而退?
“对了,当初他是因何事被革职的?”她回过神问道。
“醉酒后提及先帝。”
这就更不可能是窝囊废了。
华檀再度看向傅琛,一切了然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