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华檀的吩咐，竹青纵然心有不愿，但还是每日去伺候莫度。
说是伺候也不尽然，不过是看着他用药罢了，只是赵先生开的药膏需得涂抹在伤患处，竹青又得令前来伺候他，这任务便落到了她的头上。
几日下来，华檀的房间里安生了许多，但莫度的房间里却越发刮躁，偏生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竹青一个人叭叭，惹得春灵和竹翡忍俊不禁。
莫度忍无可忍，隐晦地询问赵大夫，如此聒噪对自己可有影响。
赵大夫捻着胡子，狭长的眉眼颇有几分和蔼慈善，说出的话去格外促狭：“你伤了嗓子，久久不能言语，有个姑娘家愿意在你旁边教你怎么说话，免得你忘记如何开口，你应该谢她才对。”
有赵大夫这话，竹青算是得了令牌，越发无所顾忌了。
华檀知道此事，也难免要说赵大夫顽皮，不过回头也劝竹青收敛一些，莫要戳中莫度的伤心事，这才缓和了两人的关系。
另一边，赵大夫除了给莫度看病，还受累给那个水匪也瞧了瞧，这一瞧，他顿时来了兴趣。
“他这身上是中了毒，虽然毒性不深，但对脏腑的影响却极深。”赵大夫两眼放光地盯着水匪，细细翻看他的脉案，肯定道，“此人中的毒不是中原的毒，想必来自外域。”
所谓医毒不分家，对于毒术此道，他研究颇深，不但知道这独来自外域，还断定此毒必定出自南洋。
“南洋人用毒诡异，大多数毒性温和，且多作用于脏腑之间，让人在无意之间中毒，又死得不知不觉。若非老夫年纪大了，倒也想去南洋仔细瞧瞧呢。”
听出了赵大夫满心向往，华檀赶忙劝他打消这念头，但还是同意把水匪交给他，让他好好研究。
那水匪的骨头被莫度卸了又装，装了又卸，几年下来早就脆弱不堪，只是强大的求生意志维持他活到现在。
听到自己中毒但还有救，立刻哭天抢地的求赵大夫救他。
赵大夫趁机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与南洋有牵连的。要知道南洋之大，十里不同音，用的毒自然也不一样。若是稍有差池，用错了药，不但救不了你，还可能让你生不如死。”
也不知这是在骗他还是在吓唬他，但总算从水匪的口中问出话来。
门外，竹青听到赵大夫的话，早就吓得浑身冰凉，惊恐的看了一眼王妃，“夫人，这位赵大夫的喜好甚是特殊呢。”
“赵大夫游历在外，若是没点手段，早被人算计了。”华檀见怪不怪。
竹青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深以为然，只在心中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惹会医术的，不然怕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大夫原本也是想研究水匪身上的药，从他口中套出这些话属实是意外之喜，给水匪用了药，便去找华檀。
“夫人，他自言只去过福州东桥镇，想必就是在那里被人下了毒。”说着赵大夫又顿了顿，“不过，我看他身上的症状不像是被人下毒，倒像是沾染了有毒之物。”
闻言，华檀想起水匪曾说过的药人，或许他就是在运送这些药人的时候沾染了毒物。
“这毒竟然如此霸道，只沾染一些便会留下这么严重的症状。”华檀低头自言自语。
赵大夫点头道，“南洋用毒奇诡，不到发病之时不会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好在此人接触不多，否则只怕他也会变成毒人，凡触碰之人都会受到影响。”
华檀深知赵大夫的秉性，不会夸大其词，但正因如此听到这话才更吓了一跳。
这水匪供出来的是运送过药人进入中原，按照赵大夫此言，那解药人不是药而是毒，那么当年进入中原的毒人都去了哪里？接触到他们的岂不是都会中毒？
这一消息让华檀的心跳凭空停滞了一瞬，接着赶紧找到傅琛，将此事告知他。
虽然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但一来此事与先帝有关，二来那些人运送的毒人数量不少便证明他们下手的不止先帝，需要尽快找到其他受害者，更要确定幕后指使这件事的人是谁。
因此，傅琛立刻派遣暗卫前往南洋，以寻药之名暗中寻找当年的毒人。
赵大夫见状，主动开口带着那名水匪先行一步前往黔州，傅琛同样指派了两名暗卫给他，让他先上路。
将这些人派出去，华檀叫来店家，给了他重金，让他把水匪住过的那间屋子从头到尾打扫一遍，用过的东西更是拿去烧毁，这才作罢。
临行前，赵大夫给莫度诊断，没有在他体内发现毒性，但仍旧不放心，便给他留了解毒丸。
送走赵大夫和水匪，华檀松了口气，“若非赵大夫来得及时，只怕会酿成大祸。”
就连赵大夫都说南洋用毒奇诡，华檀不敢拿章水县的百姓安危开玩笑。
傅琛揽着她安慰道：“就连那水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中剧毒，旁人又如何能知道？眼下还有要紧事要做。我们已经知道了半山观在扬州，虽然不知虎符是否就在那里，但我还是想先去一趟。”
“我自然都听夫君的。”华檀靠在他胸口，长舒一口气，将心中郁气散尽，着人准备出发。
竹翡也收拾好了东西，顺便将店铺交给了徐大娘。
听闻她也要走，徐大娘满是不舍，拉着她的手问道：“你现在走了，重枝回来看不见你怎么办？他若是问起来，我这个当娘的要怎么回答他哟！”
想起儿子，徐大娘抹了把眼泪，可她也知道自己劝不动竹翡，只能答应自己会把铺子照顾好。
竹翡红了眼眶，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追上马车，春灵替她掀起帘子，顺便瞧了一眼前头王爷和王妃的马车，发觉没有异样，不用上前服侍，才和竹翡说起心里话。
“我看徐大娘对你是真心的，章水县地方是小了点，但日后若是去了泗州城，也不算太过孤苦，你何不留下来？”
春灵是真心替她考虑，在王妃身边做丫鬟固然好，可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姐妹因此失去一段好姻缘。
竹翡却只是笑笑，垂眸道：“我不能拖累闻公子，我只想待在王妃身边，哪儿都不去。”
除非，日后闻公子能走到他们身边来，否则，她哪儿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