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琛沉默不语，却把韩岩吓坏了。
这封信是突然送到他家门前的，起初他不信会有这样一个人，可当那日看见华檀和傅琛，他便知道天底下的确是有这样天生贵胄的人。
所以信上只说傅琛认识南康王，但韩言莫名确定，眼前此人与南康王的关系定然匪浅。
那晚生了试探，所以才会佯装醉意与他们说了那些话，后来傅琛派人调查灭门之事，虽然做得隐蔽，但韩岩这些年亦在为当年之事奔波，自然比常人多出几分警惕，没过多久便察觉到了。
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料想能分出那样的下人来查验此事，傅琛的身份定不简单。
原本他准备拖上几日，等傅琛来找自己，可巡盐御史周航突然抵达扬州，比他预料的还要早上几日，他便坐不住了。
这些年下来，当年的证据证人毁的毁灭的灭，更别说现任杭州知府冯奕怀是郑灵玉提拔上来的，若周航与他同流合污，自己则翻案无望，若周航心怀大义，冯奕怀焉知不会对他下手？
无论是为了当年的李家，还是为了周航，抑或是为了不步入李家后尘的自己，韩岩都只能先一步找到傅琛。
“你先回去，想法子试探一下周航。”傅琛未曾答应，但是给了他一个表现的机会，为韩岩指了一条明路。
周航是巡盐御史，想要结识他的富人多如牛毛，这是试探他的最好机会。
可韩岩面上犹豫，见傅琛沉眸盯着自己，他才咽了咽口水，干着嗓子道：“大人有所不知，因为当年之事，官府对韩家多有堤防，不止韩家，凡是与李家沾亲带故，有点交情的都被官府防着，咱们想见到周大人难如登天。”
看着满脸为难的韩岩，傅琛拧了拧眉，但亦知道他说的没错。
“罢了，三日之后我会派人去韩家商行找你，你且等着。”傅琛说完便示意他离开，韩岩不敢耽搁，立刻离了这小院子。
华檀还在外头同王大娘说话，韩岩出来后，同她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韩家在扬州城也算有头有脸，王大娘见过韩岩几次，这会儿瞧见他与华檀傅琛亦有关系，不由面露羡艳，“程家娘子，我记得你们是做布料生意的，这韩家可是扬州城有名的布料商，你们这是抱上大腿了呀！”
她虽然羡慕但并无坏意，华檀便同他多说了几句，“先前我们出去找铺面，与韩掌柜有过几面之缘，又都被杜掌柜骗过，也算是患难之交了。”
王大娘没有深问，聊了几句便让她回家去了。
天色不早，华檀原本准备做饭，但韩岩去扬州最好的酒楼叫了一桌席面，让人送到华檀和傅琛的家中，他们也没有拒绝，就这样吃了。
饭桌上，华檀听到他们来扬州的消息泄露，不禁放下筷子，“此行你我带的皆是可信之人，唯一例外就是莫先生。”
她不说这话，傅琛怀疑的也是莫度。
毕竟莫度在章水县那么多年，焉知他不会另投他主。
可若真是莫度，也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再试探一番，先不着急。”傅琛冷静下来，给华檀夹了块糖醋排骨，眉头却一拧，“这个韩掌柜倒是细心。”
华檀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本想忍住笑，却还是笑出了声。
那日在酒楼里，桌子上都是酱香口的菜，华檀不喜欢吃那股子酱味儿，便多用了几块甜食，哪知道韩岩看在眼里，竟以为她喜欢吃甜口，因此今儿送来的菜都是甜口的，便是华檀喜欢也吃不了多少，而傅琛更是半点甜口不碰。
“既是他送来的，总不好浪费，不若送一些去给王大娘他们吧。”华檀也是好心，挑了一些没用过的菜装，好趁着夜色去敲王大娘家的门。
傅琛陪同她一块出去，但刚出门，他便敏锐察觉到外头的街上多了几道视线。
那不是他留下的人，显然还有另外的人在盯着他。
这些人在今日之前还不曾出现，他一下午没出门，不知何时来的，不过他留下的暗卫想必知道。
想到那些暗卫，傅琛眸色一紧，许多问题在脑海中由然解开，渐渐有了答案。
华檀送完菜回到家里，便见傅琛莫名轻松下来，好奇问道：“你这是想通什么事了？”
“我知道是谁给韩岩送的那封信了。”
说完傅琛却没有再继续往下说，而是要等到明日清晨再告诉她答案。
有这么一个问题在心里吊着华檀，晚上险些没睡着，到了次日清早，在暖和的被窝里醒来，她伸手去扯身旁的人，却无端摸了个空。
摸到冰凉的床褥，她才意识到傅琛起身了，因此一怔。
自从天冷之后，傅琛怕她一个人冻着，便极少在她之前起身，今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好似是为了解答她的疑惑，傅琛拎着早茶从外头走进来，见她醒了，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唇角还扬着丝丝笑意。
“你想要的答案。”
这又是在卖什么关子？
华檀心中疑惑，但又刚睡醒，贪恋被窝里的一丝温暖，便伸出手指夹过那封信，在被窝里展开。
读了没两句，她的眉头边皱了起来，等看到最后昨日的疑惑也就恍然解开了。
“竟然是他。”华檀揉了揉眉心，顿时困意全无。
她想过可能是莫度泄露消息，却没想过竟然是傅明仪察觉了他们在京城的动作，从而猜到他们不会安稳前往黔州。
“可我还是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在扬州的。”华檀把信递给傅琛，看着他扔进炭盆烧掉，呢喃道。
“京城驿站恐有他的人。”傅琛不以为意，但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华檀这会儿换好衣裳，翻身下床，陡然想起周航也是打着南康王的旗号来扬州的，又道：“那周航为何以南康王的名义前来？”
傅琛噤声，他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周航没那么大的胆子私自行事，也就是说此事是经过傅明仪同意的，而傅明仪不但知道李家的事，还猜到他会来扬州，那么……
“这南康王的名号想必不是给周航用的，而是，给我们用的。”
傅琛说完，低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