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撤！”
见情形不对，周航不忍留下这些人陪自己送死，当即大喝一声，自己则率先转身逃向山林。
他若是留下来，那些护卫为了保护他，只会死伤更多，倒不如回到半山观，或许在那洞穴里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自己在洞穴里勘察到的情形，周航心头闪过一丝后怕。
并不是怕送死，而是怕那些线索送不到京城，无法揭露扬州城这些年的累累罪行。
他年纪至此，就算死在这里也无妨，可那些肮脏的交易若是不揭露出来，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因此家破人亡！
那些杀手见周航要逃，竟然没有权利追上去，而是在他身后弯弓搭箭，剑上包裹着浸了油的布，幽暗夜色中，那一簇火苗在箭尖跳动，森然骇人。
这是要把周航烧死在金华山里！
咻——
羽箭破空的声音透过层层嘈杂传入周航耳中，他转身看去便见火舌犹如巨龙一般，带着热浪扑面而来。
“快跑——”
周航声嘶力竭的喊声穿过夜色，穿过层层烈火传来，
“主子，半山观下头还有密道，烧山真的有用吗？”杀手之中，有人耐着性子问道。
“这火烧不了多久，他们来不及逃到半山观。”为首的黑衣人胸有成竹，眼中映照着烈火，也浸染着笑意。
临走前，他随手将袖子里的帕子扔在地上，轻蔑地踩上一脚，转身离去。
等扬州城救火的人赶到时，金华山已经烧去大半，山上没有活人的踪影，更没有周航的下落，唯一能找到的只有掉落在路边不起眼的一方帕子。
……
一个时辰之前，铜梁巷，莫宅。
华檀和傅琛是被莫度差人请来的，进来便瞧见莫度神色凝重，手上还拿着两张纸。
“可是调查有结果了？”见他这番模样，傅琛在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公子且看，这张纸上是昨夜赴宴的名单，而另一张纸上是李家出事时赴宴的名单，除了昨晚多了一个韩岩，几乎一模一样。”
莫度将两张纸递到傅琛面前，面色阴沉，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如此一来便证明他们没有猜错，当年动手的或许并非是扬州知府郑灵玉，而是宴上的富商。
一想到这些年来，那富商借由知府的名义大行敛财之事，在座之人无不愤恨。
“为官者当为民请冤，这些扬州知府竟然与富商勾结，简直可恶！”华檀一把将纸拍在桌上，气得胸口起伏难平。
傅琛虽则冷静，但面色已然凝重。
他放下这张纸沉声道：“若真如此，那周大人极其危险。”
说完他便调来暗卫，询问今晚周航的行踪，得知周航竟然去了半山观，且至今未归，顿时心道不好。
他同周航见面之后便说了半山观的事，只是没想到周航会如此迫切前去查探，他这边毫无准备，而周行那里也未必有能用之人，眼下若是有人想杀他再简单不过。
傅琛抽出令牌丢到莫度面前，安排下去，“撤回所有暗卫，立刻前往半山观，务必将周航活着带回来！”
莫度接过手，那令牌却是南康王的暗卫令。
他心头一沉，但还是应声退下，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带人前去半山观。
幸好他们来的及时，火还没有彻底烧起来，才让他们在库中找到了晕倒的周航和护在他身边的侍卫。
他原本年纪就不小，此番又动了肝火，连夜奔袭，肺管中呛了烟灰，当即便晕过去了。
莫度带人离开时，扬州救火的衙役也赶到了，纷纷围在山下，却又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救火。
不知是谁突然指着地上道了句：“这儿有方帕子，会不会是放火之人丢下来的？”
众人闻言看过去，有好事者将那帕子捡起来细细打量，看见上面的刺绣，面色一凛。
他这模样更让众人觉得这帕子有问题，纷纷追问道：“你是不是认得这帕子？是谁的？”
见那人不说话，围观的人问的更起劲儿了。
“别是你认识这人，想包庇他吧？”
“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你赶紧说到底是谁的！”
直到被众人催促得躲不过去，那人才放下手帕，颤颤巍巍道：“我曾经在知府大人身上见过这块帕子，这上头的刺绣还是知府大人特意交代过的。”
他这话一出，旁边在无人追问，皆是面面相觑，只想当做不曾来过这里。
可恍然间又有人想起另一件事，“知府大人来这里做什么？如果这把火真是他放的，那山上又是谁？”
虽然这些问题一时半会儿没有答案，可在众人心中却已经有了结果。
能让知府大人动手的，整个扬州城大概也就只有那位钦差大人了。
而此时被他们心系着的钦差正在铜梁巷的莫家宅院里，刚喝了药才将将醒来。
“王……”周航一张嘴才发觉自己说不出话来，又试着发了几个声音，可嗓子里传来的灼烧痛感令他不敢继续。
莫度轻车熟路的给他递上一支笔，一沓纸。
看见这位年轻的富商，周航这才明白为何莫度极少在人前说话，想来也是嗓子曾经受到烈火侵袭。
收回思绪，周航接过纸笔，在纸上写下他在半山观密道里的发现。
“臣查过半山观密道，密道三面墙上有两面有白银堆砌的痕迹，单从痕迹来看，那些地方堆砌的白银数量并不少，且时间不短。”
此次前来查案，周航带的都是刑部高手，分辨那些痕迹对他们来说再简单不过。
换言之，傅琛他们又猜对了，半山观的确与贪腐案有关，甚至可能曾经是贪腐案中银钱转中转的地方，也是李元寒家中巨额财富消失不见的地方。
六百万两对于李元寒而言并不多，郑灵玉也不可能为了区区六百万白银就把李家满门抄斩。
这么重的刑罚通常要上报刑部和大理寺复核，稍有差池都会让他这知府做到头，能让郑灵玉冒险的银子绝对不少。
“将这些证据整理成册，日后回京上报刑部。”傅琛压下心头怒意，冷静吩咐。
周航点头，准备起身离开，却被傅琛按住。
“先生不必着急，等他们露出马脚之日再离开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