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楚安素有蜀中孔明之称，他说出来的话，戚成孝不敢装作没听到，慌忙回去整理事务，以备王爷要查阅。
等人走后，天也快亮了，冯楚安和熊兴德索性就歇在衙门。
睡下之前冯楚安才得知熊兴德被呵斥的事，脸上不由得一怔，“王爷竟然没有呵斥戚成孝？”
这回就连熊兴德也觉得不对，“确实奇怪，大晚上的将人叫过去，却又不管不问，似乎只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
可他们都知道瑞王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那么瑞王让戚成孝过去的目的就很令人寻味了。
思索片刻后，冯楚安定定道：“瑞王殿下手眼通天，或许戚大人背后还有咱们不知道的事情。”
戚成孝是五年前调来的兵马都督，在来黔州之前他是谁的人，这就无从知晓了。
或许瑞王正是查到此事才会叫他过来吧。
从前的事情与熊兴德和冯楚安无关，衙门里的两个人心安理得地睡下了，可戚成孝回家后却坐立难安。
他来蜀地之后，并没有像李彤那样无视熊兴德，相反，他知道熊兴德在蜀地颇受百姓爱戴，纵然只是将黔州当做一个跳板，他也不敢慢待，军中事务不论大小，一定要让熊兴德过目，虽说无功，但自认无过。
可今晚听王爷的意思，是想将他手中的军权夺走。毕竟李彤能把那些人从军中带走，与他这个兵马都督脱不开关系。
这一切都是李彤相逼，别说李彤头顶上，还有一个在京城做侍郎的熟人，就说李彤本身也是个通判，他哪里敢拒绝？
自认兢兢业业这些年的戚成孝戚大人头一回睡不着觉。
傅琛倒是不知道今晚有人因他失眠，他把李彤扔进州府大牢，与那些穷凶极恶的要犯关在一起，自己便回王府了。
次日，华檀带华七娘回王府，得知他昨晚没有提审李彤，不由好奇，“不是该好好审审他吗？”
昨夜事发突然，许多事都在李彤的预料之外，更应该趁机审讯，问出真相。
可傅琛摇头笑道：“李彤狡猾似狐狸，即便是昨夜提审，也不会有太多有用的消息，不如将他晾在那处，等他主动求见。”
李彤任职通判期间，处置不少大案要案，那些犯人都关在牢里，如今李彤自己也被关了进去，想也知道他的处境不会太好。
在这样的环境中，不知道他能坚持几天。
这些审讯的技巧傅琛没有同华檀细说，岔开话题问起华七娘的事情。
“已经安顿她在王府住下了，明日一早，我便与她一同前往秦家。”华檀将手中的账册放在一旁，拨弄着算盘，道，“孙玉那边已经盘下店铺，近日就要拆掉铺子重装，若是不能把秦老爷子拿下，蜀绣这个噱头倒还真打不出去。”
那店铺的名字叫玲珑绣庄，按照华檀的计划，主推便是蜀绣，且要分出上中下三等，这中下等的蜀绣绣娘已经十分难找，更莫说上等的了。
秦万年虽是男子，但秦家一脉传承，秦万年的祖父更是一力培养了蜀地大半蜀绣人才，若能将此人笼络到门下，日后玲珑绣庄的蜀绣定能打出名堂来。
“熊夫人不是秦万年的女儿吗？”傅琛挑了挑眉，倒觉得她舍近求远了。
闻言，华檀诧异的看着他，见他神色如常，没有轻慢之意，才无奈道：“我知道王爷眼中众生平等，先前我也有这想法，可熊夫人怎么说也是知府夫人，若她出面做玲珑绣庄的绣娘，恐怕会连累熊大人的官声。”
她没说这是秦漫娘自己的意思，若是说了，傅琛少不得得说上一句迂腐顽固。
果然，傅琛道：“熊兴德不会那般迂腐的。若是避讳自己的出身，她又何必做知府夫人？”
华檀自然懂这个道理，可是秦漫娘不愿意，她便没有强求，只等第二日，与华七娘带上礼物，亲自登门拜访。
她没有避讳华七娘住在王府的事，只不过出行时带了一顶羃篱，没有暴露她的容貌。
直到进了秦家，见到秦万年，华七娘才摘下羃篱，上前躬身一礼，道：“华家七娘特来拜访秦老爷子，先前王妃行事着急，多有得罪，还请老爷子见谅。若要怪罪，尽管怪罪七娘就是。”
她自报家门，面上带笑，叫秦老爷子不好意思言重，更别说华檀与她一同前来，是给足了秦家脸面。
秦老爷子年纪大了，本就不会与这小辈计较，更别说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尊贵的王妃，另一个是华家如今的家主。
他虽然久在蜀地，但对外面的事情多有了解，知道华家在京城的地位。
这二人愿意亲自登门拜访，他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于是虚虚一扶，将二人请回位置上，秦老爷子才叹声道：“王妃与华家主的好意，老朽心领了。但是秦家针法传内不传外，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若是老朽轻易坏了规矩，秦家在蜀地还有什么声誉可言？”
不是秦万年自夸，这些年来想要拜入他门下的大有人在，他又何必将针法交给一个不是自家弟子的人？
华七娘弯眸一笑，恭敬且大度，直言不讳，“老爷子说的是，华家也是做纺织起家，自然知道一套独特的针法对于商人而言有多重要。老爷子如此重视蜀绣，七娘着实佩服。若是您愿意，七娘愿拜入老爷子门下，从此以师徒相称，且就算日后学会蜀绣针法，也绝不将秦家针法外泄。”
她来就是为了蜀绣，断没有达不到目的就退缩的道理。
即便如此，她说出的这条件在旁人看来也实在太有诚意了——学针法不是为了刺绣赚钱，就是为了收徒，不外泄针法，那就没法收徒，难道她只要蜀绣绣品？
这还不算完，没等秦老爷子答应，华七娘又信誓旦旦举手发誓，“若老爷子愿意收七娘为徒，七娘愿将千针十三绝倾囊相授！”
那可是华家压箱底的秘密！
秦万年目光一震，看着放下豪言壮语的华七娘，心旌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