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檀回来,听说熊兴德和冯楚安来过,不禁想起在秦家听到的往事。
她没想到当年的傅南竟然纵容下属犯下如此重大的案子,强抢民女,又将人凌虐至死,其罪当诛,可那人至今却还好好的活在京城。
可怜那姑娘是他们家唯一活着的人,最后却死在了他乡,连尸身都没能运回来。
“檀儿在想什么?”
突然听到傅琛的声音,华檀抬头从铜镜里看去。
他已经沐浴过了,湿润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月白中衣上绣着云纹,显得格外温润。
华檀看向外头,这才发现已经日暮西斜,她道:“王爷,我在秦家听了个故事。”
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而傅琛好似早就料到了,直言道,“关于冯楚安?”
“你怎么知道?”华檀没忍住,露出满脸惊讶,逗得傅琛扬起唇角。
他在华檀身旁坐下,解释:“熊兴德这些年一直没能晋升,是京城有人刻意为之,我一时好奇便让人去京城查了下,发现此事也与冯楚安有一些关系。”
“那可查到了行凶之人是谁?”华檀问道。
傅琛摇头,“没有证据,但却知道刻意针对熊兴德的是兵部侍郎韩千,此人当年是太子卫率,去过一次战场,回来便入了兵部。”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就算有证据也被销毁了,根本是投告无门。
华檀一早便猜到会是这个结果,索性不再纠结这件事,转而问道:“听说你把冯楚安调去城外修道观了,不怕他对你心生不满?”
“他本就不满,何须担忧?”傅琛摇头,笑得无奈,“此人极其聪慧,若能收入麾下,也是一员智将,端看他能不能想得通了。若是想不通,就还让他做他的司户参军去。”八壹中文網
他能容忍冯楚安对自己无礼,是因为自己礼贤下士,但不代表他会容忍冯楚安一直对自己无礼。
聪明人的特权不是这么用的。
官场上的事,华檀从来不插手,见傅琛的眼神有些虚妄,她便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到了玲珑绣庄上。
说了没一会儿,门外传来竹翡的声音,“王妃,华家来信了。”
华檀从榻上起身看了一眼傅琛,心中直觉怪异,就算华家有信过来,也应当是交给七娘,怎么会交给自己?
她开门接过那封信,落款的字迹却完全陌生,便问道:“信是谁送来的?”
“驿站的人,奴婢问过,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竹翡回道。
这就更让华檀觉得奇怪了。
关上房门,她拿着信回到榻上,正纠结,却听身后传来傅琛的声音,“是莫度写来的。”
信上的字迹是莫度的字,华檀不认得,傅琛却是知道的。
“那想必是关于扬州的消息了。”华檀瞬间了然,把信交给傅琛。
拆开后她才凑过去看,里头赫然写到了半山观的那对师徒。
莫度从发现尸体的村落入手,果然被他找到有人看见那对师徒,将衣服包裹赠予一高一矮两个傻子,之后不久,那两个傻子便失踪了,而仵作鉴定也显示那尸骨是两个傻子的。
换言之,那对师徒极有可能还活着。
看到这里,华檀已是心惊肉跳,“难不成当年半山观下面的洞穴里并非内讧,而是他杀?”
“不像。”回想到自己在洞穴里看见的尸体,傅琛摇头否认。
那些尸体上斑驳的经络不会骗人。
如果还想知道更多的真相,那就只有找到那对师徒。
想到这里,傅琛起身写回信。
倾身的刹那,他突然闻到信上传来的味道,接着拿起信封放在烛火上,信封上便显现出两道印痕。
他眼底一亮,道:“我去书房。”
人刚一回到书房,一个劲瘦的身影便出现在桌案前,“参见王爷。”
“从扬州回来的?”傅琛点了一盏灯,举到那人的面前,露出一张深邃立体的面孔,正是他的暗卫统领,也就是半年前突然从京城辞官,扬言要云游四海的宫廷第一画师——齐渊。
“是。我坐船到了渡口,吃饭时看见王爷留下的令牌,就跟了上去,见到了莫先生。”齐渊答道。
“看来你跟他比划过了。”傅琛语气轻松。
齐渊虽不显山露水,却最是高傲,能从他口中说出莫先生这三个字,显然是被莫度练过了。
果然,齐渊笑了笑,脸上露出怀念,“暗卫就应该像莫先生那样,平日里不显眼,实则身手不凡。”
傅琛自然听出了他话中有话,“我倒觉得你在骂他丑,被他练的不轻吧。”
这回齐渊笑一笑没再回话,从怀中掏出了另一封信,“南洋来的信。”
纸上是赵大夫的字迹,他说在南阳发现了毒药的下落,就在福州东桥镇,并未找到解药,只找到了一个遗落的村子,村子里的人大多中了这种毒而亡,他需要留在南洋一段时间检验尸骨。
“这些年下来能找到线索不容易,让他在南洋好好查验,最好能查出那些毒人都送去了何处。”傅琛把信烧了,开口道。
见他不动笔,只动嘴,齐渊就知道还要自己跑一趟,去南洋给赵大夫传话,只能应下。
“对了,方才我来时见到霜白院有人,好像还是个女人。”他正色开口,却藏不住好奇的心思。
傅琛瞥他一眼,冷冷道:“是檀儿的姑姑。”
“是七娘啊。”齐渊摸了摸下巴,又道,“王爷可有要紧话要带去南洋?”
若是没有,他想歇几天再走。
“你与她不同路。”傅琛提醒他。
“王爷说笑,福州在南,京城在东,当然不同路。属下就住几日,绝不打扰,您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齐渊的司马昭之心,毫不遮掩。
自从发现自己对七娘一见钟情,齐渊就鲜少露面,今日做出这般举动,明日恐怕就会后悔。
傅琛知道心系一个人的感觉,便没有阻拦,“你自去挑个院子住下,既然不想她知道,我便替你瞒着。”
“多谢王爷!”齐渊拱手抱拳,离去的步伐轻快无比。
但傅琛却盯着一旁信纸的灰烬笑了笑。
且看明日他还能不能这般轻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