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姜明柔并非每日都去太子妃院里请安,可自打那天与骆云珠打了交道,她便每日晨昏定省,定不错过。
而不管多晚去请安,她总是要换上太子送给她的那件衣裳,气得骆云珠牙痒痒。
而姜明柔一开始还疑惑太子为何非要自己穿这件衣服去见华檀,时间久了竟也觉得这件衣裳极其好看。
流光的缎子绣着穿花夹蝶,蝴蝶随着莲步轻移于花丛中舞动,看上去竟像活了一般。
华家做纺织起家,华檀自然看得出这件衣裳花费不少心血,故而姜明柔问起她这件衣服的做工,她也毫不吝啬地大加赞赏。
姜明柔一脸娇羞笑道:“是殿下得知我要来见你,特意让人制作的,生怕旁人以为我在太子府过得不好。虽然没有在家中自在,但是有殿下疼爱,也是一种福气。”
这些话,华檀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可姜明柔却好似说不够,每次来总要说上几句。
——自打那日她们见面后,姜明柔来瑞王府的次数已经不能说是隔三差五了,几乎每日都来,比给骆云珠请安还要勤快。
若非华檀知道自己与她有旧故,还真以为她们是好姐妹呢。
反倒因为姜明柔每日都在,她真正的好友定国公独女梁清婉递了帖子,却一直没能来。
因此,华檀再见到姜明柔,毫不客气,直言不讳,“眼下太后孝期未过,这样颜色艳丽的衣裳在家里穿一穿也就罢了,还是不要穿到外面来为好。太子府与瑞王府并不顺路,若是没什么要紧事,侧妃娘娘以后还是在太子府安心休养最佳。”
这几日自己被她霸占着,不但没时间去见好友,就连拜见外公都没找到机会。
听她这样不客气,姜明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旋即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来,“瑞王妃是见不得我好,所以不想让我穿着这身衣裳来见你吗?如果是这样,那我以后换一身衣裳就是了。”
华檀揉了揉眉心,怀疑姜明柔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她甩掉脑海里的杂念,脸上挂起假笑,道:“我并非不想见到这身衣裳,我是不想见到侧妃娘娘你呀。这些天你一直往瑞王府跑,知道的是你关心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子授意你来传递消息呢。瑞王的处境你是知道的,若侧妃真为我好,那以后就不要常见面,免得引起旁人怀疑。”
姜明柔一心只想到华檀面前炫耀自己的衣裳,哪里顾及过这些。
但听到华檀这么说,还提及了皇帝,她便不由想起被禁足的太子。
太子已经被禁足,若是自己常来瑞王府,惹来陛下不悦,岂不是还会牵连太子?
她也是关心则乱,全然没想过自己会来见华檀,也是因为太子叮嘱。
不过眼下她是真的不敢作乱,只能没好气地怼华檀两句,“瑞王妃这样可就伤我的心了,我好心来看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你若是不想见到我这个小姨,那我日后不来就是了!”
反正她也不想每日对上华檀这张姣好的面容,平白给自己添堵。
等送走了姜明柔,华檀才松了一口气,立刻让人备轿去了姜家。
而姜家书房里,老太爷姜济儒正怡然自得地练字。
他早就知道瑞王回京,他也知道瑞王身份敏感,不敢贸然上门拜访,只能等华檀召见,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来天。
在打听到是姜明柔拖住了华檀之后,姜济儒也就放弃让华檀召见了。
他那小女儿从来与华檀不和,又怎么会日日上赶着见面?这背后定有太子授意。
无论太子是何目的,无论是为了女儿还是为了外孙女,姜济儒都打算按兵不动。
却未想到,他不动,反而等来了华檀。
听到下面的人传话说瑞王妃驾到,姜济儒清癯的身形看着都康健几分,将手里上好的紫竹狼毫往边上一扔,笑容满面的出门迎去了。
“草民姜济儒拜见瑞王妃!”一见到许久未见的外孙女,姜济儒忍住鼻酸,上前行礼。
这还是在姜家外头,华檀只能生生受了外公这一礼,然后才将他扶起来,哽咽道:“外公快快请起,我不过是来看看您,不用这么劳师动众。”
“那怎么行?”姜济儒搭着她的手起身,脸上露出不赞同,“你如今是瑞王妃,出行代表的是瑞王的颜面,若是我们姜家不重视你,那岂不就是轻视瑞王?”
姜家不给她颜面,瑞王又怎么会重视檀儿?
华檀明白姜济儒的一片苦心,眼底更加湿润。
还是春灵在一旁提醒道:“王妃匆忙赶来,路上连茶水都没喝一口,就等着老太爷的一杯茶呢!”
“瞧我这记性,果然人就得服老,竟将自己的外孙女给晾在这儿了。”姜济儒立刻带着华檀直奔自己的书房,拿出上好的明前龙井,亲自煮茶,颇费了一番功夫。
能让姜济儒亲自煮茶,这待遇别说是姜明柔,就算是瑞王殿下亲至,姜济儒也未必给面子。
“外公歇一歇,还是让我来吧。”华檀不忍外公劳累,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茶具,低头笑道,“我在黔州那地方,平日里鲜少喝茶,煮茶的手艺怕是都生疏了。”
“只要是你煮的茶,再生疏,老夫也喝得下去。”姜济儒毫不掩饰自己对外孙女的喜爱。
或许长辈看小辈越看越瘦,姜济儒怎么瞧都觉得华檀瘦了。
接过华檀递来得茶,他忍不住叹气,“你那三个丫鬟都是惯用的,是没照料好你还是如何,怎么让你瘦成这样?你自己也是,自个的身子不知道注意吗?不要学那些以瘦为美的姑娘,女儿家就是要胖一些才有福气。”
怪了一圈,他始终没说出心里最怪罪的那个人,但祖孙俩都明白这件事到底应该怪在谁的头上。
华檀笑道,“既然外公觉得我瘦了,那我可要在京城好好补回来。蜀地不比京城,那边多吃辣,我起初吃不惯,这才瘦了些许。等我离京之时,外公可得为我准备一些我爱吃的零嘴儿。”
“这才刚回来,怎么就提走的事了?”姜济儒瞪了她一眼,最后还是转移了话题,“你回京这么久都不来见我,今日却赶着下午就过来了,可是找我有事?”
“外公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这是着急见您而已!”华檀孩童似的凑到他身旁撒着娇,趁机塞了一张纸条在姜济儒的手里。
那上面才是她真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