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统领。”七娘温和地向他打了声招呼,便掀起帘子上马车,一个多余的目光也没给。
华檀的视线在他们之间逡巡,没觉察出什么不妥,也跟着七娘上车。
马车缓缓驶回瑞王府,华檀掀起连着看了一眼骑马走在最前面的齐渊,转头问七娘,“我鲜少见到齐统领像今日这般恍惚呢。”
“近日前往黔州的人不少,或许他的压力也大吧。”七娘悠悠叹了口气,“到底是年轻,若是换成我这把年纪,别说出来接人了,让我去城外跑一趟吧,都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比他大不了几岁,怎么就一把年纪了?”华檀放下帘子笑道。
“大上一岁也是大,比不了啊。”七娘仍旧摇头,视线透过帘子望向外头,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华檀听出七娘的话外之音,本该松快的心情却有些不是滋味。
顿了片刻,她道:“你若是有中意的,也该找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了。”
“我哪有什么中意的?若要说有,那我最中意的不是刺绣,就是生意,这样的女人,又是半老徐娘,谁愿意娶?”七娘自嘲的笑了笑。
“这话不对。孙玉也极爱做生意,不还是遇到了愿意陪着她一起胡闹的冯楚安吗?”说起那二人,华檀脸上挂着笑容,“若她可以,你为什么不行?”
华檀自己都没想到,冯楚安愿意把他们的大婚作为契机,让孙玉成立商会。
可冯楚安就是答应了。
七娘还不知道内幕,闻言面露诧异,“竟还有这等事情?冯大人果然是个好男人。”
但她绝口不谈自己的事,华檀也不好多问,只能将此事带过。
接下来几日,齐渊日日相送,除了偶尔将目光落在七娘身上,倒也没见有什么出格之举,华檀便渐渐卸下防备,甚至七娘去秦家找孙玉,她也不再跟着。
半月后,孙玉与冯楚安大婚,宾客络绎不绝,黔州热闹非凡,与外面的愁云惨雾截然不同。
郑掌柜带人送了贺礼,竟然是尽心搜罗来得二十八年女儿红,正对应孙玉的年纪。
他进不去内院,便找到冯楚安。
外人知道冯楚安从衙门离开,虽说多有祝福,但对他却并不上心,郑掌柜倒是一视同仁,将女儿红交给他。
郑掌柜拍着泥封,对一生大红喜服的冯楚安道:“咱们川蜀商会的人都是孙掌柜的娘家人,这个女儿红自然也得咱们来送。”
“我代孙玉谢过郑掌柜。”冯楚安微一抱拳,立刻让人将女儿红送了一坛去主桌,又留了一坛到后院。
孙玉成婚排场之大,只消看看主桌便知晓。
除了熊兴德戚成孝等朝廷命官,就连瑞王与瑞王妃也在列。
觉察到旁人看向他们的视线,华檀笑着看了眼傅琛,“若王爷觉得不自在,一会儿喝完酒咱们就先回去。”
傅琛闻言点头,今日是檀儿将他劝来的,本也没打算多呆。
见他应下,华檀环视一圈,却没发现七娘的身影,便歪头问唐秋,“怎么不见七娘?”
“她和漫娘去后院陪孙掌柜了。”唐秋低声解释。
此时的后院中,拜完堂的孙玉拉着漫娘,双眼迷离,“听说这酒是二十八年的女儿红,若早知道我要到二十八才能成婚,当年我可得多埋两坛!”
“埋得再多,也架不住你年年喝。”秦漫娘同样脸颊通红,拉着孙玉说起从前。
七娘原本陪在她二人身边,这会儿听她们说起自己并不知晓的过去,便拎着一小坛酒起身离去。
皓月当空,映照出竹林中人影纤瘦。
七娘靠在竹竿上,倾斜又有弹性的竹竿撑着她的身体,踉踉跄跄站不稳。
她忽地背后一滑,素面朝下,眼见就要砸在地上,腰上陡然一紧,接着便天旋地转,被人搂在怀中。
她扶着那人有力的臂膀缓缓站了起来,双眼迷蒙地抬头望去,忽地一笑,“是你啊。”
“你……喝醉了。”
齐渊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想松手,却又不舍。
“醉酒而已。”七娘揉了揉眉心,忽然笑颜轻展,“是,我醉了,所以……”
耳畔听着她温暖诱人的声音,齐渊心旌摇曳,无比折磨。
正当此时,领口忽然一紧,被人拉着低下头,印上一抹柔软。
她她她……
齐渊瞪大眼睛,下一刻便恍如踩在棉花上,晕晕乎乎地跟随七娘忽上忽下,宛如小舟摇曳,舟楫独掌握在七娘手中。
前头噼里啪啦想起震天鞭炮声,还有郑掌柜特意送来的烟火,照亮半边天空。
婚礼的第二天,天将破晓,冯楚安府上的人还没有醒来,偏院客房里便传来一阵慌乱。
七娘揉了揉眉心,看着一地狼藉的衣服,瞬间头疼不已。
她竟不知自己昨夜如此荒唐,竟然把……把齐渊给办了。
“七娘,我……”
“醉酒而已,齐统领不必放在心上。”七娘收拾衣裳,迅速穿好,“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你也不必负责。”
“为何?”齐渊满眼震惊,“难道昨夜若是别人,你也会这般?”
七娘闻言转头望着他,忽而摇头笑道,“没有什么如果,这只是一次醉酒,我不需要你负责,你也不需要我负责。”
“谁说我不需要?”齐渊拧眉看着她,“既然你不让我负责,那你就得对我负责。我这就去告诉王爷……”
“齐统领,孩子打架才会告家长,王爷不是你的家长。”七娘声音冷冷地提醒道。
她穿好衣裳,提溜着酒葫芦,站在门口,背着晨曦,“不过,你若真要我负责,我不会拒绝就是。”
说完,她便踩着晨霜而去,背影决绝。
齐渊盯着七娘纤瘦却倔强的背影,心里仿佛堵着一口气,无处发泄。
这里毕竟是冯家,齐渊穿好衣裳从后门离开,但显然七娘也是从后门离开的。
守后门的老爷子瞧他的眼神都不一样,活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被那样的眼神注视着,齐渊脸色一黑,加快步伐回瑞王府,到门口时正瞧见七娘与竹翡说话。
竹翡满脸着急,问七娘去了哪儿。
七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提了提手里的酒葫芦,“昨夜醉了酒,在冯家客房歇下了,让王妃别担心。”
她一个字都没有提起昨夜见过的人,不知是不愿,还是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