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渊的回答在华檀的预料之中。
得了回答她也不着急,而是丢下一句等着,便带上竹翡和竹青进了华府。
她跟翠玉去了七娘的院中,见房门关着,便让三个丫鬟守在外头,自己独自进去与七娘说话。
华檀原以为七娘嘴上说得再潇洒,但毕竟那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多少会有些犹豫,但推开门瞧见七娘拨弄着算盘,半点没有抬头的意思,华檀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
想想也是,那人睡完便走,但凡七娘有颗心都不可能原谅他。
“把人撵出去了?”七娘说完,外头没动静,抬头望过去,才发现原来进来的不是翠玉,而是华檀。
“我当是翠玉呢。我让她去撵人,她竟将你请回来了,也算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七娘笑着起身,扶着肚子走过去。
屋里修了地龙,就不用再瞒着华檀,七娘便把身上那些厚重的衣裳全去了,纤瘦修长的四肢衬得那肚子越发骇人。
“她还说是你让她去请我的呢,你这丫鬟也是个有主见的。”华檀过去,扶着她坐下,问道,“你当真不见他?”
“原本是在气头上,不想见,如今想开了,倒是觉得无妨。他不是那什么北渊国的少君吗?好赖是个国家,若是同他们做生意,兴许赚的更多。”
说这话时,七娘两眼放光,好似看见了金山银山长了腿,朝自己奔过来。
“你也是个财迷了。”华檀点了点她的手,把自己在外面戏弄桓渊的事告诉她,“那可是他自个儿承认的,我没逼他。”
“你同他计较这个做什么?他可是少君,小心他拿身份压你。”七娘笑着嗔她一眼,“既然你帮我牵了线搭了桥,让我去做生意,我哪有不去的道理?”
华檀生以为然。
桓渊都有脸跑过来找七娘,她们为什么不能去做生意?
只是……
华檀犹豫地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你这样出去,他怕是会猜到吧?”
“猜到就猜到,到时候还能宰他更多。”七娘满脸云淡风轻,果真不将这事放在心上,换上厚厚的水红绸面袄子便出去了。
华檀闻言不禁失笑,摇了摇头追上去,扶着她出了门。
有了华檀和七娘的吩咐,翠玉立刻去把桓渊请到花厅,还特意上了好茶——对待来谈生意的客人当然要尊敬一点。
前提是,他是来谈生意的。
花厅在前院,华檀和七娘到的时候,桓渊已经在里头坐着了。
听见帘子被撩起的动静,桓渊抬头望去,还没见到心心念念的七娘,就先瞧见了她隆起的腹部。
手里的缠花青瓷茶盏砰的碎在地上。
七娘听音扫了过去,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仿佛见的真的只是生意上的客人,而不是曾经与她有过鱼水之欢的男人。
“这套缠花青瓷茶盏价值千金,少君殿下走之前可别忘了赔。”少了情情爱爱的纠缠,七娘的声音带上些许利落和冷峻,却在她故作亲和的笑声里隐匿不见。
旁人听不出来,可是桓渊能听出来。
七娘的笑中带着虚伪。
她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七娘……”桓渊刚开口就被华檀打断。
“刚才少君殿下答应我什么?”华檀横了他一眼,随即让竹青拿来一顶羃篱,“这东西旧是旧了些,还请殿下忍着。”
想起在外头的话,桓渊只好不情不愿的接过羃篱,刚一拿过来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霉味儿。
这东西少说也得有一年半载没碰过了!
明知道华檀这是在故意戏弄自己,可桓渊这会儿已经没了方才的怨念,他恨不能七娘亲自动手把自己打一顿——别伤着腹中孩子就好。
看见他一声不吭的把满是灰尘的羃篱戴上,华檀又是一声冷哼,倒是七娘让翠玉过去把东西取下来。
“毕竟是少君殿下,哪里能这样戏弄他?翠玉,快把东西取下来。”七娘仍旧笑着招呼。
桓渊道:“要不还是带着吧,我怕你见我影响心情。”
“不知是怕影响七娘的心情,还是怕影响她腹中的孩子。”华檀搭腔,那些话化作无形的刀刃,直戳桓渊的心口。
桓渊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只能听话又将东西拿下来,满脸苦涩地望着七娘,看见的仍旧是一张笑脸。
“檀儿孩子心性,你别同她计较,我替她向殿下陪个不是。”七娘笑着上前一手搭着肚子,一手扶着腰,屈身行礼。
“七娘,你别这样,是我的错……”桓渊开口,却说不下去。
是他思虑不周,走之前想到七娘不让自己负责,心中多有遗憾,想要留信却又怕她生气,便想着等北渊稳定再回来同她解释。
却没想到自己是回来了,七娘也不要自己了。
见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七娘轻笑道:“从前是我不让殿下负责,殿下又何必自责?且这孩子是我的,与殿下无关,日后便是生下来也随我姓华,殿下不必有负担。”
“那怎么行?当初北渊忽然来信,是我走得急,我原本是想去找你的,可又怕你生气,所以才一直耽搁。”桓渊手足无措,偏偏那张嘴又不是华檀那般伶俐,说出来的话越发像是个负心汉。
果不其然,华檀一听到这话,便毫无形地翻了个白眼:“那封信是长了腿还是长了嘴?竟能把齐统领拦住!你这么多年的武功,怕不是都白练了,连个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要这张嘴、要这双腿有何用?不如给废了来的强!”
接着又道:“若是要理由,我能给你编出成千上万个不重样儿的。殿下来之前没准备好说辞,这理由找的实在是漏洞百出,要不让你回去重新想个滴水不漏的?”
华檀说得这般生气,桓渊倒是想留下来,七娘也不敢让他继续呆下去,便好声好气的又把人请出去。
桓渊垂头丧气地出了门,矮胖小老头还在门口等自己,不过他的身边却多了两个人,一个壮硕,一个柔媚。
“这二位是?”桓渊拧眉看着那两人身上风格奇特的服装,似乎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在下乌孙部落王子坦坤巴依,这是我的王妹耶图靡。”坦坤巴依露出憨厚笑容,“我们都是大夏的客人,所以我们兄妹想请少君殿下喝个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