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的宴席,坦坤巴依和耶图靡果然没有出现,诸位朝臣也都默契地没有提起他们。
朝臣摸清楚了傅琛的脾气,宴席上没敢造次,中规中矩地喝酒祝祷,但傅琛却在宴席结束后留下一众蜀地官员,令京官纷纷眼红。
这些官员的家眷自然也被留了下来,华檀没打扰他们在朝堂议事,便将这些官眷带去御花园。
傅萧纵情享乐,在御花园里建了一暖阁,不但打通地龙,还建了人造温泉,因此一进暖阁便暖烘烘的,没有丝毫寒意。
暖阁里还放置了假山屏风,精心培育的各色花卉,一眼望去姹紫嫣红,倒像是春日一般。
可眼下这情形却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知道将要离别,唐秋和秦漫娘跟在华檀身边垂眸遮掩不舍,其他蜀地官眷也都纷纷垂首,一时间唉声叹气一片。
听到这声音,华檀笑出声来,“老话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说不定日后你们夫君高迁,我们还能在京城一见。你们一个个这般垂头丧气,倒像是我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似的。”
“虽说日后可以再见,但今日一别想再见就不知是何时了。”秦漫娘说着,叹了口气,“我们想留,夫君不愿,孙玉不能留,冯大人倒是留下来了,还真是世事无常。”
冯楚安已经确定要留在京城了——虽然傅琛决定启用平安谷的人,但那些人毕竟年少,论心思手段自然比不过京城这些官员,所以傅琛将冯楚安留下来教他们。
闻重枝也留下,但他聪敏有余,城府不足,还得历练。
所以傅琛能用之人并不多。
这样一想,华檀自己也叹气了,“今日我们的相聚在此,便是缘分使然,无论日后前程何在,我绝不会忘记在蜀地之时诸位的相助!”
这些人于危难之间仗义相助,华檀不敢承诺其他,但只要他们有难,华家名下商铺定会出手相帮!
蜀地官员要离京之事传遍京城,次日一早,帝后亲自出城相送,百姓夹道,万人空巷,是前古未有之盛况。
思贤茶楼雅间里,神色阴沉的坦坤巴依盯着路上拥挤的人潮,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对面被袅袅茶烟遮住的男人,冷笑道:“他如今成了赢家,受天下百姓爱戴,你的命可不由你掌控。”
“不由我掌控,由谁掌控?他不敢杀我。”男人冷哼,视线越过窗棂,落在高大的城墙上,“看他高楼起,看他高楼塌,谁说坐到那个位置就是赢家?那个位置上的人可没一个善终的。”
坦坤巴依低头饮茶,反问:“你不想坐?”
男人扫了他一眼,“那个位置只能是我的!你们也别在京城呆着了,赶紧回乌孙,否则以他的性子,你们不可能活着离京。”
“以我对傅琛的了解,他不会杀人灭口。不过我会尽快回去的,你也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说完这一切,坦坤巴依起身离开,视线从男人清瘦的面颊上划过,眼底满是阴冷。
都已经是丧家之犬了,怎么还敢在他面前嚣张?等到自己功成的那一日,定要将大夏皇室屠杀殆尽!
坦坤巴依离开后不久,雅间里的身影也消失在茶楼,等小二进雅间,只看见一锭银子,却没瞧见那位客人。
“真是奇怪,这都第几次了?下次可得好好瞧瞧那人长什么样。”小二收了银子,嘴里嘟囔着把茶盘收了下去。
……
宣和殿。
华檀卸下一身疲惫,摘下头上发冠,揉了揉紧绷的额角,仍旧有些不舍,“此番华家能整顿商行,多亏漫娘和唐秋帮助,就连送后妃出宫,她们也出了不少力呢。”
放后妃出宫再嫁的圣旨引起不少议论,多亏华家那些时日常开宴会,唐秋和秦漫娘在宴会上把反驳之人怼了一通,又拿孙玉和冯楚安举例,才把这些流言蜚语压下去。
一个是创办川蜀商会的人,一个是有从龙之弓的功臣,自然无人敢说他们的闲话,如此一来二去,众人也就习惯了寡妇再嫁——反正是给自己的家族带来利益,是嫁一次还是嫁两次,又有什么关系呢?
傅琛走到她身后替她按揉,说道:“此番华家有功,若不是华家协助那些后妃开办商铺,事情不会这么容易结束。可想好要给华家什么赏赐没有?”
华檀原本想给七娘求个封赏,但想到傅琛还不知道七娘已经怀孕的事,便压下心里的激动,道:“还没想好。”
见镜子里的华檀心不在焉,傅琛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桓渊来找过我,因为赐婚之事。”
“七娘不松口,他就是求了赐婚又有什么用?”华檀摇头,心头忽然起疑,“他就没同你说别的?”
“他倒是说了他守在华家门口的事,不过这种事说出来面上无光,他还求着我帮他保密呢。”
华檀听到最后也没从傅琛口中听到七娘怀孕的事,想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这就更奇怪了,桓渊会不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吗?
她还以为桓渊为了娶到七娘,会无所不用其极呢。
这一点认知让华檀对桓渊的印象稍稍好了一些。
“他也并非是见不到七娘,只要陛下松口,让北渊与大夏通商,他自然可以见到七娘。至于求娶……我听说他们北渊的皇帝是个女人,北渊国师子韩秋也说过女帝有意为北渊少君挑选少君妃,想来是容不下七娘的,我不希望七娘去北渊受苦。”
说来说去,华檀还是觉得是桓渊无理取闹。
见她对桓渊面露不满,傅琛没再多说。
次日下朝后,他便将桓渊叫进宫来。
人一进御书房,傅琛便皱起眉头问道:“你究竟做了何事,让檀儿如此抵触你?”
从前华檀也不喜欢他,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态度冷淡,好似觉得桓渊已经无可救药一般。
桓渊原本还想瞒几日,可见傅琛已经起了疑虑,便把七娘怀孕的事告诉了他。
“胡闹!出了这种事怎么不说?”傅琛也有些动怒。
小子险些让自己在檀儿面前犯了错。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希望陛下因为七娘怀孕便赐婚。”桓渊叹气,“陛下,臣爱慕七娘,却不愿逼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