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无论是傅南还是在座其他人皆愣住了,他们竟然都忘记,眼前这位才是大夏说一不二的人。
就算他说京城那个是真傅南,也无人会怀疑皇帝说谎!
一瞬间,傅南慌乱如麻。
这一路走来,他清楚自己的作用——坦坤巴依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就是被挟持的那个天子。
但如今傅琛却说他是假的,那他还能活多久?
一股凉意从心口直奔灵台,傅南脸色煞白,缓步往后退去。
可他才退了两步就退不动了,转身往后看去一个小山似的男人就这样挡在自己身后,他的肩膀还算魁梧,但在这个男人面前却不值一提。
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傅琛打量着那个男人语气淡淡地吐出几个字来,“人屠将军,卓力格图。”
那男人张口便笑,“能让大夏皇帝认识我,也不枉我杀过那么多人。”
“你竟然知道?”坦坤巴依面容一紧,仔细打量傅琛,确定他没有后手,才松了口气,“知道又怎样?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我若是你们,绝不会前来赴宴!不过你们现在后悔也迟了,鸿门宴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但坦坤巴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门口突然出现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放开耶图靡,否则我要你整个巴尔虎部陪葬!”看着自己被刀挟持的妹妹,坦坤巴依终于往后退了半步,咬牙切齿地威胁巴图。
他原以为这老东西深入大漠,必定活不了几日,没想到不但活下来,甚至还把耶图靡也抓来了!
耶图靡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傅琛,眼中不禁升起期待,希望他能来救自己。
可令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巴图竟然挟持她朝傅琛走去,接着一转身,与傅琛统一战线,共同应对她的哥哥。
“巴图,你疯了?你要毁掉巴尔虎部落吗?”阿木尔见到这一幕,吓得胆子都破了,“你承担得起坦坤巴依的怒火吗?”
“那你就承担得起大夏皇帝的怒火吗?阿木尔,纵然我老了,但是你愚不可及,那颜的位置,你不配做!我将行使我巴尔虎部长老的权利,即日起罢免你的那颜之位!”
“你敢!别以为你找人做了靠山就无人能奈你何!就凭他们这几个人还不够卓力格图塞牙缝的!”
阿木尔说完转身看向坦坤巴依,“到如今,你若不反,只怕性命不保!我要是你,就干脆把皇帝拉下马,自己当皇帝!”
这话说的正和坦坤巴依的心意,他便顺势下坡,“傅琛,今日是你逼我的!你勾结巴尔虎部长老绑架我妹妹在先,是你无情无义,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这你就说错了。”傅琛凤眸微横,“是你假冒废太子之名在先,侵占巴尔虎部落在后,巴尔虎部长老巴图向朕求救,路遇要给兄长通风报信的耶图靡,被巴图将军一并擒获。这才是真相。”
坦坤巴依被他颠倒黑白的本事震惊了,“你……你还是大夏的皇帝,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
傅琛再不与他废话,冷眼扫向他身后的卓力格图,“卓力格图号称人屠将军,其祖上世代为将,手上却沾染无数无辜百姓的鲜血,有人告到朕的面前,朕自然要受理,来人,将卓力格图抓起来,查清罪责,秋后问斩!”
“谁敢动我!”
卓力格图怒吼一声,小山似的往坦坤巴依身后一站,一大一小两座山峰,看的人心惊肉跳。
坦坤巴依索性摊牌,“巴尔虎部落已经被我的兀良哈铁骑包围,谁敢乱动格杀勿论!”
傅琛一声冷笑抄袭桌上杯盏,狠狠一砸,“大胆坦坤巴依,竟敢以下犯上,姜鸿轩,秦余,给朕抓住他!”
随着傅琛的声音落下,霎时间众人齐聚的帐篷竟从顶部裂开一条缝,一老一少,两个身穿盔甲的男人从天而降,与坦坤巴依身后的卓力格图缠斗在一起。
华檀不慌不忙的向后退去给傅琛等人留下足够多的空间,但她没忘记场上还有另外一个危险的人物。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赫然便是华盈。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今天是鸿门宴!怪不得你们一定要推迟,没想到是去搬救兵了!”华盈咬牙切齿,匕首抵住华檀的后背,“他们现在可没人注意到你的安危,华檀,你去死吧!”
华盈愤恨地将刀推向华檀,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忽然腰部一痛,接着便被人抓住腰间狠狠扔下帐篷外。
眉眼模糊之间,她仿佛看见傅南的身影朝着自己走来。
“你疯了……你竟然敢杀我……”华盈抽气,缓缓开口。
“我不早就疯了吗?现在的我又是谁……姜明柔,你个毒妇!华盈,就算下黄泉,我也要你陪我一起去死!”
傅南说完,华盈才发现他后背心口处竟也插着一柄匕首,那匕首还是她送给坦坤巴依的。
但他们终究没有死在匕首下。
——龙鳞卫带领铁骑穿过荒漠踏马而来,一时未曾注意脚下,将华盈与傅南踩入尘土中。
滚滚铁骑突破兀良哈大军,刺入巴尔虎腹部,不过瞬息之间,便平定叛乱。
傅琛与秦余姜鸿轩联手斩杀卓力格图,活捉坦坤巴依。
巴尔虎部的帐篷再也撑不住,轰然倒塌,鲜血淋漓裸露在天光之下,傅琛浑身是血,目光冷静而悠长。
他看向莫度,手中长刀猛然跌落,双眸紧阖,仰头倒下。
“陛下……殡天了!”
莫度的长啸响彻大漠。
……
“景顺帝傅琛深入腹地擒乌孙逆贼,重伤不治,亡于异乡。景顺帝高功厚德,宽和仁善,尊庙号高宗,于景顺二年禅位南康王,同年,敦仁皇后思念成疾,抑郁而终。次年,南康王登基,改年号为景成。景成帝大赦天下,论功行赏,其表兄程复因随高宗平定乌孙叛乱有功,赐封江都王,又因貌丑,无人得见真颜……”
离京的马车上,妇人读完才买到手的传记,轻笑道:“野史倒是比史官记载更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亲自写的呢。”
妇人装扮的华檀浅笑盈盈,比华服加身的皇后娘娘活泛多了。
而她身旁躺着的,正是史书中重伤不治的夏高宗傅琛。
“如今高宗已死,功过是非岂不就是任由后人评判?”傅琛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问道,“一年多了,我仍旧未曾想明白,当初你是如何知晓卓力格图的弱点在那处的?”
“就许你偷偷和巴图联手,不许我也有应对之策吗?”华檀挑眉,吊足了胃口,而后才道,“这是上天的恩赐,让人羡慕不来的。”
就像你也是上天给我的恩赐。
“你也是我的恩赐。”
傅琛读懂她眼底的深意,深情搂她入怀,阖眸心安。
从此再无高宗,只有浪迹江湖不羡鸳鸯的江都王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