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大雪,苍茫遍地。
也许对于南方的人们来说,这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可对于这北方山脚下平凡的村庄来说,这只是司空见惯的景色罢了,不仅没有一点美感,还代表着外出打猎的困难。
村庄里的人们,躲在了屋子里,靠着体温互相取暖。村头的小路上,一名满脸皱纹的老者,停止了腰杆,慢慢地走在路上。
他是这村子的村长,也是这村子里唯一一个会武功的人。
村子里有出息的人都远走他乡了,现在生活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些老弱病残,和少数几个不愿意离开家乡的人。前些年,村子里还来了些外人,这些年,再没有一个人来到这种穷乡僻壤。
不过也好,这安静的小村庄,安安静静的,就挺好。
村长眯着眼睛,提着一个灯笼,慢慢地走在路上,不时地看向周围。每天,他都会在村子里溜达几圈,看看村民们要不要什么帮助,十几年来,自从他回到了这个村子以后,这件事情他就从来没有停过。
村民们遇到他都会打招呼,请他到家里坐坐,这一刻,让他倍感是幸福。
在这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追名逐利,只有简简单单地快乐,简简单单地活着。如同阿猫阿狗,小鸡小鸭的一样活着,该有多轻松啊。
村长的眼神在大雪中迷离,脚底在雪地中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又渐渐得消失。
突然,前面的一户人家传出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门口人来人往的忙碌着。
村长走向前去问了问情况,老人们看到了村长,急忙向他报喜。村长应了几声,探头向里面看去。随手拉住一个人,问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被拉住老人慢悠悠地转过头来,咧着嘴说道:“冒出头来啦,顺产!”
村长点点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也不急着在村子里转了,村长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口,和老人们一起等待着。
这家人也是苦命人,前些年,他们来到村子里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快被饿死了。在大家的帮助下,生活到了今天。而作为村子里少有的年轻夫妻,当妻子怀上孩子的时候,村子里恨不得敲锣打鼓好好庆祝一番,多少年了,村子里终于又要有新生命诞生了。
终于,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门外的寂静和等待,接生的老妇人挽着袖子探头出来,被门外的人群吓了一跳,但随后脸上出现了灿烂的笑容。
“是个大胖小子!可漂亮了!”
门外的人群里传来了一阵叫好声,孩子的父亲也开心地跳了起来,胡乱地握着周围人的手,不停地道着谢。
“梁安,恭喜你啊!孩子的名字取好了么!”一名老人拍着孩子父亲的肩膀,笑着问道。
梁安脸上的笑容一滞,不好意思地说道:“诶,之前不知道孩子男女,哪好起名字啊!对了,正好大家都在,要不,你们帮我想个名字吧!”
老人们笑着叫好,纷纷给梁安出着主意。
突然,一名老人喊道:“还要我们帮想什么啊!村长在这里呢!梁安,让他给你起一个,村长年轻的时候可是在长安城混过的,见识绝对广!”
“是是,让村长来帮你取名!”不少村民这才注意到原来村长也在这里站着,纷纷说道。
村长笑着没有说话,眼看大家都注视着他,这才咳了两声,说道:“人生在世,平安健康,这就是我们的期望,我觉着,这孩子,就叫梁康好了!”
“梁康……梁康!好名字!好名字啊!”村民们互相讨论着,都觉得名字虽然简单,但是叫着舒服,寓意也好。
梁安看着村长,不停道谢着。
大雪纷飞,也盖不住这一片其乐融融,也盖不住梁康人世间的第一次哭喊。
梁康吃着母乳,在村子里安静地长大。小家伙虽然脸型还没长成,但是头发乌黑茂密,眼睛明亮有神,村民们排着队来看他,也排着队地叫好,都说是个习武的坯子,将来肯定能有所为。
梁安拿着自己和妻子珍藏的玉佩,请村上的手艺师傅,在玉佩上刻下了梁康的名字,串上了一根红绳,绑在了梁康的脖子上。
梁安这几天找村长的次数也多了,无非问的就是习武的事儿,还有功名的事儿。村长自己早已厌烦了俗世的名利,但是梁康是个孩子,自然不能一辈子呆在这个小小村庄里,所以也尽心尽力地向着梁安描述外面的世界,帮着他规划梁康的未来。
明明只是个还在襁褓中吃奶,连翻身都不会的小东西,他的父亲却已经给他安排好了要娶什么样的媳妇,要当什么样的官,面对新生命,再多的期盼与希望,都不算太多。
然而现实,向来习惯于让希望落空。
梁康三个月的时候,连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家里存粮消耗得差不多的村民们,商量着要赶紧去对面的山头的陷阱看看,有没有新的猎物落网。
忽然,村头多年未响的大钟突然撞响了,村民们顿时慌乱起来,这意味着,危险来临了。
而村长,站在村外的山头,狠狠的撞击着大钟,脸上布满了惊骇之色。
“狼群,狼来了!”
“狼群来了!”
“快收拾东西,狼群来了!”
“拿上值钱的就行,你拿被子干什么!”
“咱家就只有这床被子值钱了啊!”
随着村长发出的警报,村民们匆忙地拿着东西跑了起来!
早些年的时候,村子遭过一次野兽袭击,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群畜生居然还惦记着这里!
头狼站在山头,看着山下仓皇逃走的人类,仰天咆哮!
它的身后,上百只狼迈着轻巧的步子,飞快地向着村子里奔跑了过来!
眼看着狼群追了过来,村民们的动作越发迅速起来,纷纷拿着东西就跑!
“快快,狼已经快到村口了!”梁安抱着孩子,赶紧催促着自己的妻子。
妻子艰难地爬起床来,尽管身体已经恢复大半了,但是身体的臃肿,让她根本快不起来。
梁安看得越发着急,一手把孩子挟进腋下,一手搀扶着自己的妻子,赶快向着外面跑去。
村庄外头,村长指挥着村民把所有的煤油都倒在了村口,看到了梁安的身影,赶紧大叫到:“梁安,快点!快带着小家伙和你老婆过来!我们要点火了!有了火,那群畜生就不敢追过来了!”
梁安挟着孩子,搀着妻子大声喊道:“知道了!”
妻子看他动作粗鲁,一边咬着牙赶路,一边说道:“你抱孩子的时候当心点,别没轻没重的,压坏了他!”
梁安点了点头,稍稍放松了一下右臂的力道,继续奔跑着。
等待着最后一个人跑出了村子,村长一声令下,站在村口的几个人,连忙用火刀敲击着手中的火石,点燃么面前的煤油!
熊熊大火烧了起来,不久,连通村子边上的栅栏一起烧了起来!
村长带着剩下的人连忙跑掉,跑远之后,村长回头看去,远远地看到了那只头狼,在火焰后面冷冷地看着他。
“畜生!饿死在雪地里吧!”村长恨恨地说了一句,转身便跟上了大部队。
村民们跋涉了数里地,这才慢慢停了下来,开始喘息着休息。八壹中文網
“孩子呢,没事吧,路上这么颠簸,有没有不舒服啊。”梁安的妻子在梁安的搀扶下,好不容易喘口气,急忙问道。
“放心吧,他可安静了,我把他抱得好好地。”梁安把右手腋下的襁褓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
可打开了被褥,却赫然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孩子呢!!!”妻子震惊地看着面前的被褥,愣了半响后,撕心裂肺地喊道:“孩子哪里去了!!”
梁安如同被雷电劈中一样,险些站立不住,脑中回响着妻子嘶哑的声音。
“孩子……孩子应该在里面的呀……孩子……”突然,梁安的脑中回想过一个画面。妻子让他小心,不要压坏了孩子,于是自己微微松了一下,那个时候,好像感觉被褥轻了一点……这裹孩子的被褥是用了多年的棉被,十分沉重,紧张的奔跑之下,梁安并没有觉得不对劲,此时想来,才发现原来被子轻了好多!
孩子,掉出去了!
梁安的心如同坠入了冰窖,孩子在村庄里面!
“我去找他!”梁安掉头就跑,妻子已经在原地大声哭泣了起来。
“梁安,你干什么!村里现在都是狼群,你回去找死吗?”村长看到迎面跑过来的梁安,赶紧拦住他喊道。
“别拦我,我的孩子!康儿还在村子里!康儿!康儿!”梁安红着眼睛吼叫着,想要挣脱村长的束缚。村长闻言,表情一滞,看到了远处空空如也的襁褓!
可是,他的手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用力起来。
“梁安,冷静下来!那里都是狼……康qt……恐怕……”
“不!他肯定会没事的!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孩子!放开我!”梁安疯狂地挣扎着,但无奈村长是习武之人,力气比他大了很多。
梁安奋力的挣扎着,村长似乎都有些拉不住,一个踉跄,两人倒在了雪地上。
梁安的眼睛通红通红的,不自觉地流下泪来:“放开我……求你放开我吧……我要去找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康儿……”
村长的眼睛里含着泪水,但是手臂依然如铁箍一般牢牢地抱着梁安。
许久之后,梁安放弃了挣扎,他拼命地用头砸向地面,一下又一下,砸穿了白雪,砸到了石头也没有停下,额头上布满了鲜血。
“放开我……放开我,我的康儿啊……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梁安的眼泪布满了脸庞,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力量,放声大哭起来。
村长的手一松,梁安滚到在了地面上,而村长也无力地躺在了地上,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不远处,梁安的妻子紧紧抱着面前的襁褓,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撕心裂肺地哭泣着。
村民们抹着眼泪,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面逃命成功的开心荡然无存。
远处的火焰吞噬了整个村庄,在皑皑的白雪上,如同一簇篝火,又如同一张狞笑的脸庞。
生命,脆弱如此。
狼群们扫荡着村庄,村庄里仅有的肉食被翻了出来。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头狼发出嚎叫声,想要开始撤退。
突然,一阵哭声打断了它的嚎叫,头狼低下头,循着声音,在村子的另一边,离火焰很近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婴儿。他身上裹着薄薄的被子,两只手如同抽筋一样向外面伸去,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他的眼睛闭着,张开了嘴巴大声哭叫,也许是饿了,也许是尿了。
这对狼来说,没有区别。看着面前的幼儿,它兴趣缺缺,这孩子身上的肉太少,两口就没了。孩子持续的哭闹声,让它感觉到一阵烦躁。张开大嘴,它向着婴儿的脖子咬去。
也许是它嘴里的热气有些多,也许是牙齿擦到了婴儿的脖子,在头狼的牙口碰到婴儿皮肤的一瞬间,他居然停下了哭泣,咯咯笑了起来。
头狼一愣,抬起头来,婴儿停下了笑,眼睛轻轻睁开,带着些期盼的s眼神看着它。头狼再一次把嘴张大,伸到了婴儿的脖子上。婴儿感觉到脖子处痒痒的,再一次咯咯笑了起来。
头狼看着面前笑个不停的小家伙,突然之间,不想吃他了。
它叼起了小家伙的襁褓,在群狼的注视中,缓缓走在了前头。
小家伙在颠簸中笑得更加开心,脖子上一个玉佩掉了出来,跟着他的身子一起一晃一晃。
玉佩上刻着两个硕大的篆体,梁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