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绿水间一行人健步如飞的在赶路。这行人约有十几人,都穿着一身青衫长袍,头戴帷帽,腰配长剑,行起路来脚不沾地、衣不沾露,可见尽是身手高超之辈。
行进间一人出声道:“袁师姐,咱们少了一个人。”
闻言领头的一人头也不回的问:“可知是哪个?”
先前开口的也是个女子,她象征性的回头看了眼,便笃定道:“是印无白。”
袁师姐深吸了口气,强压不满道:“怎么又是她,这一路光是等她耽误了多少功夫。”
“谁说不是呢,咱们也是倒霉,竟被分了这么个拖后腿的。”
一时间队伍里抱怨声此起彼伏,都是控诉这掉队的印无白。仔细听来,这群人竟都是女子。荒郊野岭,出现这么多年轻女子倒也稀奇。
这些女子俱是来自荆州明剑山,明剑派以高明的剑法称霸楚地,享誉中州,只不过门派中大多是女弟子,男弟子多是些干粗活的下等弟子。
此次这一行人出山,是应了以紫瑶宫为首的中州各派邀请,前去参加镇龙大会。
对于世间之人而言,最恐怖致命的灾难莫过于地龙的出现。中州大陆地脉还算稳定,只少许几个州地龙频发,也都是三级以下的小地龙,各派修士即可自行镇压。
可半年前,西北的雍州出现天地异变,大批鸟兽无故死亡,而后又有水中鱼虾尽死,河水沸腾,树木枯死等等异状。
种种迹象莫说是修行的灵师了,就是普通人也看出来,这是要有大地龙降世。
中州各大门派都极为关注此事。雍州是通往邻国天舆的商贸重地。此处一旦遭难,不光当地百姓万劫不复,还断送了与天舆的商贸交流通道。
而后又有精于演算的灵师预测,这次地龙很可能有六级甚至七级,绝不是镇龙石可以镇压的,需要中州各派鼎力相助。
中州各派虽都各自为政,却也维持着表面的融恰。况且各家都在雍州有着自己的生意,若是坐视不管,不光道义上说不过去,自己的利益也会受损。
因此,各大门派纷纷派出精兵强将,前去雍州共商镇龙大举。
此时印无白坐在一条小溪边泡脚。她已经掉队多时,就是拍马也赶不上大部队了。
本来开始她还焦急不已,自责不辍,懊恼自己拖慢了大家的行程。
可一路上这种所有人等她一个的情况次数一多,她的脸皮也就渐渐厚起来。再者疯狂的追赶耗尽了她所有体力,无论同门师姐妹们怎么对她翻白眼,她也无心去体会了。
这次被落下,印无白索性连追都不追了,她觉得再强迫自己以那种速度赶路,很可能引发她的旧疾,到时候连小命都要陪进去。
印无白有自知之明,她十七岁才拜入明剑山,早已过了打根基的年龄。八壹中文網
明剑山一看这啥都不会的大姑娘了,要来作甚?于是说什么也不肯收。
印无白哭穷卖惨,把自己说成是个走投无路,家人尽丧,孤苦无依的女子,苦苦哀求明剑派收留,这才被勉强收入门内,做了个粗使弟子。
粗使弟子平日最多练练拳脚功夫,高深的剑灵术一概不教。当然印无白也学不会,她的根基极差,灵力近乎于无,是少见的修行中的废柴。
印无白每日就负责洗衣做饭,挑水种地这些粗活。偶尔被分配到进城去采买生活物资,都是极大的美差了。
这次出行会带上她,完全是为了支援这一行人出门在外的吃穿住行问题。
然而印无白的后勤工作却没能顺利展开。她每日赶路就被累成狗,往往师姐妹们都服用过干粮,等了她半晌了,她才姗姗赶来。还不等她休息,人家就已经又要起身出发。
印无白也觉得,这叫怎么回事儿啊!早知道这次出门无车无马,赶路全靠双脚,她说什么也不会跟来。
现在她可算是知道那几个平日最爱出风头的粗使弟子怎么这次放着在袁师姐和许师姐面前表现的机会不要,轻易地让给了她呢。
正胡思乱想,忽然树林里闪出一人!
印无白一惊,见对方是个一身黑衣的青年男子。
不好,中州男女大防甚是严苛,便是江湖中人也要有所避讳。
此时荒郊野岭,她一个女子在此脱了鞋袜,露出腿脚,还被男子看到,是极为不妥的事。
得赶紧遮盖一下。
此时那青年男子也是一愣,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人。
他条件反射的去摸腰间的刀,却见对方慌忙地拉下了帷帽的纱巾,遮住了脸。
男子这才注意到对方是位姑娘,而且正在泡脚。
他目光不由自主的往溪水中的那双玉足看去。只见这双足白皙剔透,映在水中煞是好看。
这女子也是有趣,常人遇到此等情况不是应该赶忙遮住双脚吗,她却先遮脸,腿脚还那样大咧咧的露着。
男子本欲打趣她两句,又想起有任务在身,需及时回去复命,便向女子抱了抱拳以示唐突了。转身离去。
印无白松了口气,看来是急着赶路的。她见那人的穿着质地精良,剪裁考究。腰间的刀柄上刻着繁杂的咒文,是把灵刀。可这人却是侍从着装,一个侍从的配置都如此讲究,定然出自高门大派。
应该也是参加镇龙大会的人。由此可见此地离雍州不远了。
三日后,雍州长安聚英堂。天下集结而来参加镇龙大会的各路英豪陆续抵达。朱雀大街变得比往日更加热闹。
承办大会的是雍州本地的大派天禄阁。
天禄阁在中州不是一等豪门,连前十都挤不进去,可它传承已有千年,从历史久远来说,却能排进前三。
再加上长安一向富庶,天禄阁自然也是富得流油。若地龙真的爆发,天禄阁首当其冲,偌大产业、泼天财富、千年基业,一朝尽毁。因此天禄阁自然是对镇龙大会最上心的门派。
他们此次出手豪阔,对前来参加镇压地龙的各路英豪吃穿住行全包,且规格极高,尽所能的招待好这些救命的大神。
聚英堂里,此时来自幽州,青州,洛州,荆州,云州等等各州三十几个大小门派的代表均已落座。
天禄阁阁主夏方今从主坐上起身。
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次,各位同道千里迢迢到雍州来参加镇龙大会,足见高义,夏某替雍州的百姓拜谢各位了!”说完夏方今深深一揖。
堂下众人皆客气一番的推辞。
就听夏方今又道:“本来夏某是不够资格主持此次大会的,不过应宫主因事外出不在,此次大会就由夏某代其主持。”
此言一出登时引来堂下议论,大家惊讶的是这镇龙大会本就是紫瑶宫号召的,怎么如今宫主应心诺却因故外出?什么事能比和他们商讨大会还重要?
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如此轻视,自然极为不满。
一个中年男子冷硬的声音传来:“夏阁主,不是我神月门对你本人有意见,只是我听说近些年天禄阁整日忙着做生意赚钱,门中弟子的荷包是一天比一天鼓,灵术武学却没见长进。五年前的南海大比、三年前的黄山论道,天禄阁都无一弟子跻身前十。镇压地龙事关重大,关乎万千百姓和我等人的性命,本门实在不敢将指挥重任寄托于实力不济的人身上。”
说话的是南海神月门的掌门廖星海。神月门只是个中等门派,立派不过百余年,一直偏安南境,并不受中州内陆门派重视。
也许是祖师庇佑,这十几年,神月门竟接连出了五六位天赋极佳的弟子。他们各个灵力高深、阵法玄妙,将南海的地龙尽数镇压,更受邀到内陆各地帮忙布阵。因此名声显赫,风头大盛。
神月门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门主廖星海说话的底气都比以往更足。
可他这话却极不客气,是完全不给夏方今面子。夏方今登时红了脸,他又羞又怒,想要破口大骂,却又不愿失了身份,做出那等粗俗行径。
厅中众人本来还对夏方今不满,却因廖星海的“直言快语”反倒同情起夏今方来,不禁心想:这南蛮子真是野蛮自大、粗俗无礼。纵然天禄阁确实如他所说,却也不该当众戳人短处。何况他们来到人家天禄阁的地盘,被热情款待,伸手不打笑脸人,接下来还要共事,怎么能把关系弄得这么僵!
内陆各派代表处事自然与边疆人的做派不同。见夏方今难堪,堂下首座的一位老者揽过话头。
“夏阁主稍安勿躁,此次地龙等级极高,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没。我等必须要谨慎行事,确保万无一失。既是应宫主最先号召大家前来的。他若不在未免说不过去。不知他人在何处,因何外出?”
夏方今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下了那老者给的台阶,回道:“宋长老有所不知,就在诸位赶来的路上,雍州南部的万界岭出现异动,据路过的旅人说,竟凭空多出数座山峰,应宫主本是在准备镇龙大会的事,可听了此事,觉得必有蹊跷,就亲自前去查看了。”
宋长老听闻也是惊诧万分,捋着山羊胡子若有所思道:“凭空多出几座山,这还真是闻所未闻。若情况属实,确实称得上是惊天动地。难道应宫主怀疑地龙将在万界岭出现?”
不等夏方今回答,一位身着绿衣的女子语气有些焦急的问:“万界岭可是荆州来此的必经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