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英堂内,众人的目光都被这位出声询问的青衣女子吸引。
她声音实在是好听,如山中泉水,清脆透彻,沁人心脾,让人不由生出好感。
女子头上戴了顶帷帽,遮住了面容,无人识得她是谁。
好在东道主夏方今认得女子的装扮,他拱手问道:“可是明剑派的许女侠?”
女子回礼,却还是那个问题:“还望夏阁主告知这万界岭是否是荆州来此必经之路。”
夏方今心道你不就是从荆州来的吗,还问我做甚?口中却答道:“荆州来此,最近路线便是穿越万界岭。否则就要向东绕道吴越之地,再北上经青州、幽州,而后才能到雍州。”
荆州和雍州本是南北接壤,可中间横贯着万界岭群山,两地人民往来大多都会选择穿越万界岭,虽然辛苦,却只需七八天的路程。
若是按照夏方今说的第二条线路,需要绕小半个中州,少说也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见那女子微微低头思忖,夏方今又问:“许女侠可是担忧从荆州过来的人?”
姓许的女子名叫许静雨,是这次明剑派前来出席镇龙大会的代表。
许静雨忧声道:“夏阁主,实不相瞒,我明剑派此行一共十八人,只是路上因……因故耽误了行程,我唯恐赶不及参加大会,便独自一人先一步赶来。按时间推算我派其余弟子昨日就该到了,可到如今却还未见踪影。”
夏方今闻言表情也凝重起来:“难道贵派弟子被困在万界岭了?这可麻烦了。”
他锤了下手掌,向许静雨解释:“万界岭地形本就复杂,山峦叠嶂,且外形相似,不熟悉路况的人八成会迷路。按那些行脚商人所述,如今万界岭又多了许多山峦,使地形变得更加错综复杂,若是头回进山,怕是会彻底迷失在群岭中。万一不幸踩到中空的岭子上,掉进去,那可就消失得无声无息,再难寻回了。”
闻言许静雨声音更加紧张:“万界岭竟如此危险!我此前从未听说过。中空的岭子是什么,有很多吗?”
众人听她这话更觉得奇怪,先前和夏方今说话的宋长老忍不住问:“怎么许姑娘你来的时候没路过万界岭吗?难道你是绕路来的?”
宋长老是洛州凌云宫的长□□湖地位颇高。许静雨不敢造次,恭敬的回答他:“晚辈并未绕路,只是却也没路过万界岭。”
没绕路,也没翻越万界岭,难道她还会什么千里瞬移的法术不成?
“晚辈是从高空御剑过来的。”
此话一出,众人看向许静雨的目光立刻就变了。
御剑飞行本就需要一定的灵力修为,徐静雨听声音最多双十年纪,若能做到以气御物,人物合一,其武学造诣在同龄人中实属罕见。
更何况听她所言,并不是普通的御剑飞行。
普通的御剑飞行,若想用于长久的赶路,御剑者最多保持离地面二三十丈的高度,以免太高了操控不稳,耗费功力。
可许静雨却说她直接仗剑飞过群山峻岭,连下面的山岭什么样都没瞧见,可见她飞行的高度二三百丈都是有的。
这样的御剑已脱离武学范畴,是以灵御剑。这样的天赋,就是整个江湖也不多见。
“明剑派真是人才辈出啊!”宋长老一声感慨,语气缓和的安慰道:“许师侄你也不必忧心,万界岭里中空的山穴虽多,却不是每个都那么容易踩破,否则哪还有行脚商人敢从那里往来。贵派的弟子应该只是一时迷路,耽搁了些许时间。”
夏方今也连忙表示赞同。
许静雨这才稍稍放心。
这时角落里的廖星海却突然道:“许女侠能御剑横渡万界群岭,可见灵力高深。不如摘了帷帽,让我等见识一下庐山真面目,也省得你遮头盖脸的憋得慌。”
廖星海这话登时引起哗然。
一个中年男子、一门之首,公然叫一年轻女子给他看看脸,这样无礼的要求简直闻所未闻。
来自湘北真水教的圣女格桑乌脾气向来火爆,对着廖星海呛声道:“廖门主你没事专盯着人家女子的脸看什么!”
其他门派也都斥责廖星海不成体统。
廖星海一挑眉,明知故问道:“难道内陆的女子都不能露脸?还是明剑派规定女子面目不能示人?”
当然不是。中州各地都没有这样的习俗规定,光是此刻现场,就有来自五湖四海的数位女侠坦然露脸。
不少人也曾见过明剑派几位女性前辈露脸行走江湖。
只是年轻女子在外抛头露面难免被人指点评判,于自己多有不便。于是不少女子都带着帷帽出行,明剑派更是有此习俗。
“人家愿意遮着脸,你管什么闲事!”格桑乌的语气更冲了。
廖星海不咸不淡的说道:“是不关我的事,只不过镇龙一事需众人齐心合力,对于遮头盖脸的人,廖某很难信得过。”
虽无人出言赞同,但场中确实有不少人暗自点头。只不过他们却并非不信任许静雨,而是听闻许静雨的修为高深,单纯好奇她长什么样罢了。
许静雨见场中因她争执起来,连忙制止道:“诸位不必为此争吵,此事是静雨思虑不周,确实该以诚相待才对。江湖女子不拘小节,没什么不可示人的。”
说罢她一手从头上摘下了帷帽。
甫一露脸,厅中顿时安静下来。
这场中女子如春风骄阳、秋雨寒霜,集所有美好不同的气质于一身。美得精雕细琢,却又自然天成。
如斯美人配上高深修为,真乃天之骄女,令人仰望。
烈日当头,印无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了一座百米高的石山。
她手搭凉棚,四目远眺。
“不对,不对。”
印无白蹙眉,连连摇头。
“这里的山势不对!”
山川河流皆受地脉所引,有一定的规律走向。
可这里却有很多座山与地脉的走势全然不合,突兀又别扭,破坏了此处的和谐。
这些奇怪的山挡住了她的去路,若要一一翻爬,又要花上三五天的时间。今日就是镇龙大会正式召开的日子,等她走到目的地,恐怕参会的人早已完成任务,各回各家了。
山是不会凭空长出来的,九成是地龙在地下涌动,地表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联想到此次镇龙大会的原由,印无白确信这里地下有必有六级以上的地龙。
地龙随时有可能苏醒,一旦爆发,万界岭群山覆灭事小,从西部高原流下的江河泛滥事大。
中州地势西高东低,北高南低,西面尽是高原雪山,境内所有水系皆是源自于此。
万界岭便是在东西南北高低地势的交叉之地。一旦地下河被地龙带出地表,顷刻间便会流向东南平原地区。
到时中州将出现前所未有的大洪灾!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地龙出现在这里,那些去长安集结的人还开什么会,还不赶快来镇压?迟了可就要有大灾祸了!
印无白急躁地抓了抓头皮,把发髻抓得凌乱松散,使整个人显得更加不修边幅。
正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山坳里传来一阵雷鸣般的响声。
印无白登时汗毛竖起,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而等了半晌,地龙并未出现,只是一直在地下隆隆咆哮,仿佛被什么困住无法挣脱。
印无白仔细看去,就见不远处那片山岭间,一片紫色的光晕若隐若现,将地龙暴虐的气息堪堪压制住。
有人在压制地龙!
真是太及时了,再晚一秒钟让那地龙破土而出,就谁都挡不住了。
可还不等印无白高兴,突然一声爆裂巨响,紫光所在的区域瞬间炸成一片,山体分崩离析!
印无白被震得耳中轰鸣,她抱着脑袋良久才缓过神来。
那人失败了?
可也没见地龙挣脱出来啊?
印无白连忙从自己所在的山坡上滑下,往事发地跑去。
接近的过程中,烟雾散去,她发现紫光竟然还在,只不过不见紫光的主人。
没想到刚才那么剧烈的爆炸,那人不但没死,还能继续施展灵术,压制地龙,可见这是个灵力高深、品性坚毅之人。
可此时这人必定是被碎石埋在了山体里面。
印无白看出这里的山很多都是中空的。外表看上去不大,内里却被流水常年侵蚀,空间不知有多深多广。
印无白奋力发挥出十二分的轻功,几下窜上碎石堆,接近紫光的发出点。大声喊:“你还在吗?听见回答我一声!我来助你!”
接连喊了四五遍都没有回应,印无白猜测对方所在必然很深,声音传达不到。她想了想,开始搬石头。
印无白当然不是要效仿愚公移山,仔细看她将一些石头摆在特定的方位上,用匕首在上面刻上眼睛、翅膀、树叶等等毫无关联的图案。
忙活了有半个时辰,印无白终于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土。再次走到压得紧密的碎石堆前,将手轻抚在上面,平声细语的问:“听得到吗?你是谁?”
忽然,仿佛回应印无白一般,紫光微微战栗,发出悦耳的鸣动。声音串成密语在印无白耳边响起:“紫瑶宫,应心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