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变相的警告我们,他想什么时候动手就什么时候动手,想什么时候放开就什么时候放开。”
水溶轻叹一声,又道:
“我们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
一众勋贵闻言,都有些沉默。
半晌,有人恼怒的道:
“真不知道东海的那条黑龙为什么这么听他的?”
“一群海寇出身,能有什么见识?”
水溶接连叹气,又道:
“是他给东海郡指了一条明路啊!”
那人闻言也有些泄气,小声道:
“这群土鳖倒是知恩图报,可我们就倒霉了!”
没想到,这话立刻引起众人共鸣。
“是啊!被他卡住脖子,以后见他都抬不起头来。”
“可我们也不能出手啊!”
“对啊!他冯渊不好惹,可四位阁老又有哪个好惹?”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内阁,并非大魏祖制。
至少在太祖时并没有这个机构。
太祖时有保龄侯史公担任尚书令,总揽天下之政。
至后期,史公退隐。
太祖却并未再置尚书令。
中书省的主官,紫薇舍人薛公也在同一时期病逝。
太祖不仅不再设尚书令,还下令废除了中书省。
从此,六部只能直接对接皇帝。
天下政令皆由上出!
不过太祖皇帝一时忙不过来,于是又在同年置四辅官。
这四人掌献替可否,奉陈规诲,点检题奏,票拟批答,以平允庶政。
说白了,就是顾问。
他们要先看一遍奏折,并在上面写上施政建议。
随后,此四人分别被封为:
文渊阁学士、东阁学士,华盖殿学士、武英殿学士。
以这四位学士作为辅官,就是内阁的雏形。
到了天泰帝时期,也沿用了这一形式。
并在此基础上,定下以文渊阁为办公地点。
同时也形成了以文渊阁学士为主,东阁学士次之的机制。
至此,大魏的内阁就初步成了定例。
到了景顺帝登极之时,内阁依旧是由四人组成。
选的都是与他亲近,又声望隆重之人。
或是,极有能力也可入阁。
除张松越和陈勤之这两位帝师,分别作为首辅、次辅之外。
还有两人,就都是资历、名望、能力,都极高之人。
其中一人名为费纮,字仲大。
他出身江南望族,铅山费氏。
祖上是太祖朝的重臣,他本人也曾在天泰帝时期官至户部尚书。
虽不是勋贵出身,但毕竟也是江南望族。
多少和四王八公沾点故旧。
四人之中,他是最后一个入阁的。
但也是唯一一个,只因能力出众。
被景顺帝请入内阁的!
景顺帝掌权之后,新旧党争不断。
他不想沾惹,选择再三告老请辞。
最终,景顺帝虽然同意他辞去户部尚书之职。
但也驳回了告老的请求,并请入内阁。
专门提供钱粮相关的建议。
费仲大虽是旧党,但就连张松越这位新党魁首也要对其礼敬有加。
无他,只因户部不能没他!
另外一个,名为夏蠃,字语冰。
他的出身倒是一般。
同冯一博类似,都是普通乡宦之家。
但他在景顺帝还是太子时,曾任詹事府少詹事。
太师、太傅名义上都是帝师,隔三差五会给太子讲讲经义。
可日常负责教导和照顾太子,却是詹事府的职责。
其中詹事府主官,也就是太子詹事。
多为皇帝信重的勋贵出任。
可开国勋贵忠心可嘉,掌管一府也问题不大。
但辅导太子的大任,他们自问学问不足以教人。
于是这个职责,就只能落在一甲出身的少詹事,也就是夏语冰的身上。
再加上,詹事府还负责太子的日常起居,平日和太子接触最多。
可以说景顺帝登极之前,詹事府的官员,就是他最熟悉的臣子了。
这个夏语冰怎么也算是景顺帝的潜邸旧臣。
一众开国勋贵商量半天,却都哭丧着脸。
没办法,实在是这四人中,就没有一个好惹的!
说实在的,他们自认不是惹不起内阁。
主要是惹不起景顺帝。
张松越是新党魁首自不必说,景顺帝对他几乎言听计从。
仅凭师徒俩的默契,他的地位就无人能及。
陈勤之倒是有意告老,可他的眼光格局,都是景顺帝最为推崇。
他在景顺帝登极初期所上《谨始十事》,至今被奉为圭臬。
大魏这几年不少策略,都有其中的影子。
费仲大虽然算是旧党,但娴于政理,办事练达。
景顺帝早将之倚为股肱!
凡涉钱粮之事,必过他手。
若非这位老计相,大魏的钱袋子早空了!
而且他与不少勋贵有旧。
开国勋贵们再傻,也不会攻讦内阁中唯一与他们有些关系的人啊!
夏语冰就更不用说了。
作为内阁中,景顺帝真正的心腹。
动他就是在直接挑衅景顺帝!
这边四人他们不想招惹,但冯一博那边也不好解决。
现在东海郡,虽然暂时解除了对他们的经济封锁。
但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再来一次!
这就让有海外生意的勋贵,被紧邻卡住了脖子!
于是开国勋贵再次分成两拨。
一方没有海外生意的,主张不能因小失大。
绝对不能对内阁出手!
那样只会让景顺帝翻脸,同时也会得罪阁老身后代表的势力。
最终得不偿失!
何况,没有了皇权的支持。
勋贵的根儿就没了!
另一方有海外生意的,或是牵连极深的。
自然主张按照冯一博的要求做,至少不能明确拒绝。
不然再来一次封锁,他们就要吃土了。
一众人吵闹不休,让水溶头疼不已。
他没有什么海外生意,自然也不想参与什么党争。
可他正是因为不甘做一个闲散王爷,才会笼络一众开国勋贵。
之前他们在新旧党争时候抱团自保,成功让新党收手。
这让水溶觉得自己找对了方向!
可现在不过是遇到一点挫折,这群人就争论不休。
人人都只为自己,丝毫不顾对方的利益。
这让水溶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是不是没有那么优秀?
他不禁想到,若是冯渊能加入他们,东海郡王不也成了他们的一员?
那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他忽然眼前一亮。
“都别吵了!”
水溶一声高呼,让争得面红耳赤的勋贵们暂时停了下来。
他们知道,这样的争吵毫无意义。
但想停下也需要一个契机。
显然,北静郡王就起到这样的作用。
“我有一个主意,说予你们听听。”
见众人都期待的看着他,水溶找回了一点自信。
“冯渊并未明说,也并未给我们规定时间,因此我们还是有操作的空间。”
他微微一笑,恢复了往日的和煦,道:
“我的建议是,这件事不妨用拖字诀。”
这话一出,就有人打断,道:
“怎么拖?若是他问起怎么办?”
“对啊!冯渊又不傻,他能干等着?”
听到这样的问题,水溶却丝毫不慌。
“若是他问起,就说我们在准备了,毕竟想对付阁老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
“可总有拖不下去的一天,到时候他知道我们耍他,报复会更勐烈吧?”
见不少在海上有买卖的勋贵,都深以为然的点头。
水溶笑着摇了摇头,道:
“拖着他,我们自然也不是什么都不做。”
这话一出,众人多少好奇。
“我们做什么?”
“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水溶闻言,学着冯一博之前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道:
“一方面,我们确实要搜集各个阁老的问题,但隐而不发。”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随后都皱眉思索起来。
“若是冯渊等不及,就把这些给他看看,让他知道我们在动。”
说到这里,水溶又伸出一根手指。
“另一方面,我们要从东海郡那边想办法!”
众人闻言又是一怔,随后却有不少人皱起眉头。
还有不少人欲言又止。
“只要联络到东海郡王,就不怕找不到办法打动他!”
水溶说到这里,越发觉得自己的主意妙绝。
可惜在场却无人猜出他真正的意思。
“冯渊能给的,我们也能给,冯渊不能给的,我们还能给!”
水溶的语气十分自信,最后还霸气道:
“只要让他知道,只有勋贵才能明白勋贵,我们才是他最好的盟友!”
一众勋贵闻言,大多面露难色。
只一人先附和道:
“对啊!只要冯渊这边对他可有可无,我们就能随时按死冯渊这个小杂种!”
说完这句,那人却话锋一转,叹道:
“可是难就难在,那位东海郡王不见我们的人啊!”
“对啊!根本不见我们!”
“之前又不是没试过!”
“若非他避而不见,我们也不会对冯渊下手!”
一时间,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此前避而不见,应该是对我们有所防备。”
水溶闻言,却不慌不忙。
他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得意,胸有成竹的道:
“可现在我们可以从冯渊这边下手。”
这就是他刚刚想到的主意!
东海郡王不见他们,可冯渊不能不见他们啊!
既然冯渊能联系到东海郡王,那为何不从这边想想办法呢?
“冯渊?”
众人听到他的话,都是一愣。
之前他们不是没想过拉拢冯渊。
但一来,冯渊滑不留手,如何也不肯站队。
二来,他们也不想多一个中间人,尤其还不是自己人。
可事到如今,若是给他们从来一次的机会。
他们一定选择拉拢冯渊,不惜一切代价和手段!
而不是让他下野,然后卡住自己脖子。
水溶见众人神色,自信一笑,道:
“没错,他是挟制我们,让我们两难,可我们为什么不能利用他,达成我们的目的呢?”
这话显然有人觉得不对,直接皱眉问道:
“让他为我们牵线搭桥?他能答应?”
水溶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洒然笑道:
“谁说是在座的各位了,你们莫非忘了,贾家也是开国勋贵的一员呢!”
“贾家?”
众人先是一怔,随后恍然。
“妙啊!”
“绝了!”
“我们怎么把这事忘了!”
一时,叫绝声此起彼伏。
水溶也是刚刚胡思乱想,偶然突破了桎梏。
既然原本准备踩在脚下的冯渊都能利用,那之前想要排除在外的贾府为什么不行?
见众人明白了他的意思,水溶还补充道:
“只要贾家和那边沟通上,不就等于我们和那边沟通上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一人还滴咕道:
“没想到,他们还有些用处。”
他们虽然和贾府都有走动,却不妨碍他们看不上贾府。
虽然都是开国勋贵,但谁家没个门面?
只有贾府,没一个爷们能抗事的。
甚至没有正经实职,全靠祖宗撑着。
不过,毕竟是老亲,该走动还是要走动。
如今贾府又有了起色。
外有王子腾、贾雨村这样的强援。
内有贤德妃争气的怀上龙嗣。
当然,这样全靠运气的起势。
也难免有人羡慕中带着一丝不屑。
“不要胡言!”
水溶低声训斥一句,又重新换上笑脸道:
“不管怎么说,贾家也是咱们自己人。”
那人微微一缩,连忙道:
“是是是,毕竟贵妃有了身子!”
其他人闻言,也跟着纷纷附和,道:
“可不是?将来说不得也要依仗贾家。”
“确实,贾家已经今非昔比了!”
“虽然之前沉沦一阵,现在却属他家势头最勐。”
就在众人讨论贾家的时候,有人又提出一个问题。
“可是,就算贾家联系上东海郡王,我们要如何拉拢呢?”
众人闻言,顿时纷纷皱眉。
“权力?怕是我们给不了。”
开玩笑,世袭罔替还有封地的郡王。
比在座的都强太多!
“利益?怕是我们给不起。”
金银珠宝,东海郡王如何会缺?
就连他们在海上做买卖,都要看东海郡的脸色!
给钱肯定有用,但给不起!
“是啊!靠什么打开局面呢?”
一个个提出意见,又很快自己就否定了。
正这时,水溶忽然突兀的说了句:
“其实贾家别的不行,但我这一路和史老太君同行,几次听内子说起,贾家姑娘可都教养的不错呢。”
“您的意思是……”
南安王府的霍之焕闻言,眼睛一亮。
听了水溶的话,他不由联想到自己母亲过阵子要来都中,想办的那件事。
便不由猜测道:
“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