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冷不妨挨了几下,反应过来以后感到了疼,于是放声大哭。
从出生到现在,别说是打了,额吉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不想今天却是把这么多年欠的一齐补上了。
秋月打够了便把玉儿放下来,此时玉儿一张小脸上已经哭得满是泪痕,秋月立刻严厉道:“不许哭!再哭就罚你三天不许出去玩,连你屋里的小匕首我都给拿走。”
玉儿:…不敢哭了哦。
见小女孩渐渐平复了情绪,只轻轻啜泣着,秋月便把她拉到身边,擦了擦她脏兮兮的小脸哄道:“好了好了,玉儿不哭了。告诉额吉,是谁告诉你的,塔娜和海兰珠是你额祁葛的家人?”
玉儿见母亲又温柔了,便抽抽噎噎道:“是,是塔娜姨娘告诉我的,塔娜姨娘说,海兰珠是额祁葛的女儿,阿古拉是额祁葛的儿子,他们是玉儿的姐姐和弟弟。”
秋月目光冷凝,不动声色地对玉儿道:“所以玉儿就信了?”
“塔娜姨娘为什么要骗我呀,”玉儿着急道:“而且,部落里的人都说,额吉是嫉妒塔娜姨娘,才把他们赶到边上去住的。”
“玉儿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的,”秋月耐心对她道:“让塔娜姨娘去上别处去住的不是额吉,是你额祁葛。”
“啊,这,为什么呀?”
“因为塔娜做错了事呀,塔娜原来是额吉身边的奴婢,就和玉儿身边的苏麻是一样的。塔娜告诉你这些了吗?”
“塔娜姨娘没有告诉玉儿这些。”小女孩垂头丧气问道:“塔娜姨娘做错了什么事呀?”
秋月轻轻拍着玉儿的后背,接着问她:“玉儿不是常常和额吉说,将来要嫁给一个大英雄吗?那如果玉儿嫁给了大英雄,苏麻也要嫁给那个大英雄,玉儿愿不愿意呢?”
玉儿想了片刻,尽管她视苏麻为亲姐妹,可是她也不想自己的大英雄喜欢别人,于是小声道:“玉儿不愿意,可是,可是苏麻也不会这样的呀,苏麻对我很好,她不会和我抢大英雄的。”
“可是玉儿知道吗?塔娜明明知道额吉不愿意你额祁葛喜欢别人,却还要惹你额吉生气,还生下了你额祁葛的孩子,玉儿说,如果你是额吉,你会不会生气?”秋月问她道。
“玉儿如果是额吉,玉儿也会生气的。”
“所以呀,额吉生气了,你额祁葛为了哄额吉,才要让塔娜去边上住着呀。”
玉儿听了这话,心里十分纠结,她一方面觉得塔娜可怜,一方面又觉得自己额吉委屈。
秋月看着她觉得好笑,于是继续劝说她。
“玉儿是觉得塔娜和海兰珠可怜是不是?可是塔娜原来在额吉身边的时候,每天要伺候额吉,很辛苦的。现在呢,塔娜有了自己的包房和牛羊,还有了自己的孩子,玉儿还觉得塔娜可怜吗?”
玉儿眼睛一亮,高兴道:“真的?那这样塔娜姨娘就不可怜了!”想了想又沮丧道:“可是,为什么,塔娜姨娘还要整天哭,玉儿看着她哭得可惨了。”
“傻孩子,”秋月抚摸着玉儿的头发道:“因为人会贪心呀,塔娜觉得她应该和额吉一样,却过得却远不如额吉好,所以委屈呀。那玉儿觉得,塔娜应该和额吉一样吗?”
玉儿皱着眉,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道:“额吉是科尔沁草原最尊贵的女神,塔娜姨娘不可能和额吉一样的。可是,可是额吉能不能让塔娜姨娘的日子好过一点啊?”
秋月松了一口气,幸好这孩子还不算太无可救药,于是哄她道:“当然可以了,额吉会派人给塔娜她们送食物和衣服的。”
“太好了,”玉儿拍手叫道:“这下额吉高兴了,塔娜姨娘也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又蹦蹦跳跳找苏麻去了。
见她走远了,秋月在心里默默思索着,苏麻忠心却智谋欠缺,乌兰更是个见风使舵的,她得再好好挑几个心腹才行…
且说玉儿出去玩了一阵子,闲着无聊,又想去找海兰珠,途中正好遇到外出打猎回来的哥哥吴克善。
吴克善向来很疼这个妹妹,见她此时跑得满身汗,就宠溺问道:“你这个小丫头,这是又到哪里疯去了?”
“哥哥,”玉儿上来就挽住了吴克善的手臂道:“我要去找海兰珠玩儿,哥哥要不要一块儿去啊?”
面容清秀的少年皱了皱眉道:“玉儿,海兰珠只是奴婢生的孩子,而且还是个灾星,而你是科尔沁草原的格格,以后少去找她吧。”
玉儿却愣了,呆呆问道:“海兰珠姐姐怎么会是灾星呢?”
吴克善解释道:“海兰珠出生那天,下了一场大雪,把草原上的牛羊都冻死,当然是灾星了。玉儿就不一样了,玉儿出生那天,也是下了一场大雪,我们科尔沁却因祸得福,玉儿是天生的小福星呢。”
玉儿心里更郁闷了,为什么额吉和塔娜姨娘都没告诉自己这些事情呢?
不过她尚且天真,也不大在意这种传言,没一会儿就抛到脑后去了。
倒是吴克善,觉得自己妹妹与海兰珠走得太近不好,便去找额吉说了这事。
秋月看着眼前少年严肃的样子,心里暗暗点头,好在这个儿子是头脑清楚的,只要长大以后保住手臂,就算阿古拉立再多的军功,也取代不了他的地位。
作为科尔沁部族的大福晋,秋月也有责任巡视族中各处,看老幼妇孺是否衣食无忧,生计安乐。
这天,秋月按照惯例巡查,忽听得前方有争吵声。
于是派了乌兰去打听,结果乌兰回报说,有一对外族夫妻闯入了科尔沁部,族人们正拿着武器要把人赶出去。
秋月便亲自去看,众人见是大福晋来了,都自动让出了一条路。秋月这才看见被人群围起来的那对夫妻,正拉着装有行李辎重的马车,车上还坐着一个小女孩。
此时一位老者出来道:“禀大福晋,这家人才从外头来,又不说自己从哪里来的,大伙而不放心,只能把他们赶出去了。”
那男人看秋月衣饰不凡,猜她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便行了礼道:“这位福晋,我们一家人到此并无恶意,只是想找个地方安定下来,还请贵部收留。”
“胡言乱语,”方才发话的老者却疾言厉色道:“要真是一般来投奔的人,你怎么连自己来自哪个部落都不敢说?分明就是别有用心,指不定是哪里来的细作!”
“赶出去!赶出去!”
众人听老者这样说,便都义愤填膺地嚷嚷。
“大家听我说句话,”秋月阻止了众人的吵闹道:“我们科尔沁得长生天庇佑,从来都以仁善的面目对外,外族来投奔,我们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赶出去,不过也不能随便收留外来客。这样吧,”
秋月又转头对那家人道:“你们要是诚心想留在我科尔沁部,我族自然是欢迎的。只是,族人也怕你们是外头来的细作,所以只能将你们先行押送回去,由我族部落长决定你们的去留如何?”
那男人思索片刻后,点点头对秋月道:“多谢福晋,我夫妻愿意留下来等贵部落长决定。”
众人一时也无话说了,那对夫妻便拉着马车跟秋月回去了。
回去以后,这对夫妻便被关押在一处,还没等寨桑来审问,秋月却先来见了他们。
“不知豪杰有什么难言之隐,竟连身份都不肯告知?”
听了秋月的提问,那男人心里一惊,然后淡定道:“大福晋果然聪慧,只是有些事,怕是连大福晋都做不了主吧?”
秋月微微一笑道:“看来你的身份果然不一般,被逼到投奔他族的,难道是族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你在族中无立足之地了?”
那男人听了神色一顿,秋月见了又接着道:“其他部族,要么无法赶到科尔沁草原,要么近来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只有察哈尔部,”
秋月故意顿了顿,接着道:“听闻布延彻辰汗去世后,他13岁的长孙林丹继承了他的位子,阁下莫非是叫林丹汗一派赶出来的?”
那男人神色顿时紧张了,沉默片刻后开口道:“禀大福晋,您猜得没错,我本是布延彻臣汗部落的谋士达楞,林丹汗上位后,林丹一派要肃清旧势力,我被逼无奈,只好带着家人逃了出来。这是我的妻子娜布其和我的小女儿萨仁。”
半天不出声的娜布其带着萨仁过来行礼。秋月看着这一家人,心念一动。
“我信阁下的话,也不妨告诉阁下,我现在正需要心腹,若阁下带着妻女投奔了科尔沁部,我保证给你一家人平安富足的生活。只是,我怎么知道阁下是否忠心可用呢?”
听了这话达楞却道:“大福晋请放心,我只求一个容身之地,科尔沁部,除了大福晋,我没有别的选择,若大福晋不放心,”
达楞一咬牙道:“我一家愿卖身为奴,听凭大福晋吩咐!”
秋月听到这句话才信了达楞的话,于是道:“这话可是你说的,不后悔?”
“绝不后悔。”
“听着是可信的。所以你一家人也不必卖身为奴,我科尔沁部自当礼重先生。”
达楞抬头,见大福晋正笑吟吟看着他,心中十分感激。
秋月说到做到,回去就与寨桑说了,寨桑听说过达楞,知道他是个有才之士,便给达楞一家盖了包房,以礼相待。
从此,达楞明面上就成了寨桑的谋士,私底下却是吴克善的老师,秋月又见达楞的妻子稳重,便把她带到身边留着,悉心培养成为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