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阿哥的眼睛像你,眉毛和嘴巴却不像,眉毛浓,定是随了大汗。”
哲哲寝宫里,秋月边看着襁褓里的小婴儿边道。
哲哲听了很高兴,为着投桃报李,也把吴克善和多尔衮着力夸奖了一番。
“前些日子哥哥来还说,吴克善近来办事很是不错,说以后将科尔沁交给他也放心了。还有多尔衮,接连打胜仗挫伤明军的气焰,宫中谁不称赞,嫂嫂才是有福气。”
秋月意味深长地笑了,半真半假道:“什么称赞不称赞的,都是为了大金,多尔衮也是为了大汗出力,只望大汗莫要嫌他鲁莽才好。”
“嫂嫂请放心,”哲哲安抚秋月道:“大汗是个明君,自然会善待兄弟。”
秋月心里一动,这皇太极掩饰得够好的,连带着哲哲都叫他骗过去了,此时倒也不在哲哲面前挑破,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借大福晋吉言了,玉儿倒盼着多尔衮赶快回来。说起来,多尔衮回来了,卓林也就快回来了吧?到底是咱们科尔沁出来的孩子,我这心里也盼着他能平安。”
秋月特意咬重了后两个字,哲哲的面色果然不对劲了。
沉默半晌,哲哲才道:“多谢嫂嫂提点,卓林现如今是大金的勇士,我和大汗自然希望勇士们都得胜归来。”
秋月不置可否,当下也不与哲哲争辩,又略坐了坐便要告辞了。
过了一会儿,走在宫里甬道上的娜布其问秋月道:“方才您提起卓林一事,这却是为何?”
“大汗忌惮多尔衮,大福晋自然也会同仇敌忾,若不给她找些事做,说不准哪天,她的眼睛就盯到我的玉儿身上了。”秋月笑道。
事情还是像原来发展地那样,皇太极盯上了海兰珠,看样子是对海兰珠势在必得,与其任由事情朝着可能变坏的方向发展,倒不如提前做准备。
秋月就不信,到时候面对一个既无容人之量,又无患难之心,为着个狐狸精把结发妻子抛到脑后的丈夫,哲哲还能不有别的想法?毕竟,她如今也是有儿子的人了。
正走着走着,却见两个奴才打扮的人抬着个席子走过去了,那席子上面躺着的人,秋月却觉得有些眼熟。
“站住,”秋月还是叫住了前头两个奴才,问道:“这个奴婢是怎么了?”
见那两个奴才不认得她,娜布其解释道:“这是科尔沁的大福晋,是你们大金大福晋的娘家人。”
两个奴才见状赶紧行礼,然后其中一个奴才道:“回禀贵客,这是个快要病死的奴婢,为怕过了病气给宫中的主子,这就要把她送出宫去。”
“快死了,我看不见得罢?人我留下了,兴许还有救。”
两个奴才不敢得罪大福晋的娘家人,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便将人给留下了。
过了将近一天,那奴婢才醒了,娜布其向她说明了一切,就见那奴婢就马上向秋月道谢:“感谢大福晋救命之恩,我叫乌雅。”
秋月也不与她啰嗦,直截了当道:“实话告诉你,我救你不是白救的,你是个机灵人,我留着有用,你就跟我回科尔沁吧。”
乌雅其实更想留在大金王宫里,说不定哪日就飞上枝头了,可是人家刚刚才救了自己,只好不甘心地应了是。
秋月心中满意,要的就是你这份不甘心,此后又向哲哲要了人自是不提。
“十四哥,皇太极这是什么意思,眼看着就要攻下锦州了,却要叫你回盛京?”多铎忿忿不平道。
“人人都看得出来,此时应当一鼓作气拿下锦州,咱们这位大汗却净想着怎么防着兄弟,排除异己。”多尔衮嗤笑道。
“可是你拒了回京的旨意,皇太极会不会以此为借口治你的罪?”
“放心,待我攻下锦州,他便是想治罪也师出无名了。”
那日见秋月提起多尔衮的事,哲哲就出言安抚,原也是想着多尔衮只不过打仗厉害些,对皇太极根本产生不了威胁,谁知才过了两天她就打脸了。
皇太极知道多尔衮打了胜仗自然高兴,可是夸多尔衮的人越多,他这心里就越不是滋味,那些夸奖的话就跟一把一把的小刀子一般扎进他心里,不断地提醒他:多尔衮才是父汗心里最勇武的儿子,自己这个位子也是多尔衮让出来的。
皇太极看不过去,便派了鳌拜前往锦州,命多尔衮放下军务即刻回京。谁知多尔衮竟然敢以此时不宜前功尽弃的理由拒绝,令他又气又恼。
心里极度不平衡的皇太极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要御驾亲征,让将士们看看谁才是大金的主子。
鳌拜赶忙劝着,三大贝勒知道以后也是好一番议论。便是性子最厚道无争的代善也不由得劝皇太极道:“明军狡诈非常,更遑论还有一个袁崇焕坐镇,当年父汗也不能力克,为兄也是吃过许多亏,还望大汗三思。”
意思很明显:四弟啊,连老爹都打不过明军,论带兵打仗你还不如我呢,咱是不是不要丢这个人了?
奈何皇太极一意要和多尔衮争个高下,还豪言壮语道:“我身为大金的大汗,自然应当身先士卒,才堪为表率。”
三大贝勒各自撇撇嘴,这人就会嘴上说得好听,别到时候出师未捷身先死了才好。
消息传到后宫,哲哲也觉着脸疼。
自己男人自己了解,皇太极于用兵打仗并不擅长,否则当初努尔哈赤根本不用在汗位的人选上犹豫,直接定了皇太极不就好了嘛?如今他要亲自带兵打仗,很明显是在和多尔衮赌气。
想了想并不放心,又不能驳皇太极的面子,于是把玉儿召进了宫提点一番。
哪想玉儿也是个滑不留手的,面上恭敬道:“大汗亲自出征,将士们知道了自然斗志高昂,姑姑不要担心。便是真有什么,只要大汗有令,那多尔衮也自当尽忠。”
说得好听却什么也没答应,哲哲也没有办法,只能暗自为皇太极祈祷。
“福晋怎么开始做针线活了。”
苏麻见玉儿手里忙活着便问道。
玉儿笑笑道:“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苏麻见玉儿缝制的都是一些小衣服小帽子,便道:“福晋是给富灵阿小阿哥缝的吧。”
玉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不辩解,只微笑着看向苏麻。
“这怎么还有女孩穿的…福晋,你不会是?”苏麻恍然大悟,惊喜道。
玉儿害羞道:“还未有准呢,你可别声张。”
苏麻连连说是,回头却把这事直接告诉离开秋月。
秋月便赶紧来了贝勒府看望玉儿。本来她决定即刻回科尔沁的,这下说什么也不回去了,要留在府里照顾玉儿。
玉儿自然不肯让额吉操劳,可见秋月执意不肯走,便也随她去了。
秋月也劝玉儿道:“大金不比科尔沁,多尔衮身份又不一般,多少人盯着你的肚子呢,你自己若不当回事,那别人更有机可乘了。”
想了想又吩咐苏麻道:“等大夫诊过了脉,也不要声张,此事可只有你家主子和我知道,连王宫里的大福晋也不许说。”
苏麻素来忠心,连连发誓绝对不说。
于是秋月忙活着,把贝勒府上上下下整治一番,又把乌雅先行送回了科尔沁,才算放了心。
待玉儿的肚子快要显怀的时候,大金的军队便攻克了锦州,要回程了。
不过这却不是皇太极的功劳。
且说皇太极到了锦州城外,迟迟不见明军出来迎战,正觉得不对劲想撤退,却马上就中了袁崇焕的埋伏,损失惨重。
起先皇太极还端着,打定了主意不向多尔衮求助。可是袁崇焕不光大败了皇太极的军队,还派兵镇守了回盛京的各个关口,皇太极是打又打不过,逃又不能逃。
万般无奈之下,眼看着就快被包围了,皇太极只好派了个小兵悄悄向多尔衮求救。
于是,趁明军不备,多尔衮带着军队杀出重围,不光救出了皇太极,还一举拿下了锦州城。
皇太极十分高兴,一时也不计较多尔衮抗旨不尊的事了,班师回朝以后,皇太极就要奖赏多尔衮。
哪知多尔衮十分上道,说不要任何功劳,只求能尽快回家陪妻子。
皇太极自然乐见其成,就坡下驴也不提什么奖赏了。
众贝勒心里都犯嘀咕,按说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就是封个王也应该了,这人竟然轻飘飘的夸几句就算了,这心眼儿真是不大。
再看皇太极坐在上首,当着众人的面,慷慨既昂地说什么“大金男儿勇猛,要好生抚恤牺牲将士们的家眷妻儿”,心里就更厌恶了。
上战场不见你立下功绩便罢了,难道那些将士不是因为你自己非要御驾亲征才牺牲的嘛?如今说得好像你对人家有多大恩德似的,果然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再者,连多尔衮这种立下功劳的都没能封了王,那他们这种无甚功绩,还和皇太极有过矛盾的,这辈子是不是只能是个贝勒了?
大金嫡系一时间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