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回了东君台的话,薛夫人同意让薛永跟着去,只说别把孩子弄丢了就成,林照着人叫了薛永,准备回门。
马车已经在角门等着了,她带着春分刚到了门前,却被眼前的一幕镇住了。
新娘子归宁,按理来说一顶小花轿就够了,怎么门前停了一辆硕大的马车,还有十几个小厮跟着抬箱子,俨然再次出嫁的架势。
“夫人。”平怜道,“这都是少爷走之前交代的。”指了指那箱子,“这都是给咱们府上的礼品,少爷说准备的不多,叫夫人看情况再添些。”
薛永站在林照身边,还没有那人腿高,摸着下巴点头道:“是少了些,叫连姨娘再拿点儿吧。”
平怜低头,盯着薛永的脑门,心说小少爷又怎么了,额头上老大一个包。
“这还不多?”就连春分都觉得有些过了。
林照眨眼。
‘少爷走之前交代的’
这句话林照这两日没少听,薛道那日走得匆忙,到底交代了多少事啊,迟疑片刻,才上了马车。
平怜也将薛永拎上了马车,随后坐在前头,扬鞭驱车。
一路招摇过市,不少惹眼。
“这是谁家的马车啊?”
“那上头的灯笼不写着呢吗,薛府的。”
“里头坐的是那位少夫人吧,今日要回门的。”
“回门拿这么多东西?”
“小门小户,没瞧见过好的,见了什么都往娘家拿,正常。”
听着那些人的嘲讽,车里的春分十分不快,看了看林照,可那人随时随地都掏出书卷来看着,砸了砸嘴,瘪嘴哼了一声。
林照没理,倒是薛永一把掀开那帘子,对着那叽叽喳喳的人群道:“你当我们薛府和你们这些人一样!穷酸!”
几个嗑瓜子的婆子一骇,缩过头去。
“好了,别闹了。”
林照将他拽回来坐下。
薛永双臂交叉,两条短腿端坐着,气呼呼道:“刁民,真是世俗小人,没读过书的人真可怕。”
林照见惯了他的人小鬼大,不紧不慢的翻着书。
马车到了林府前,听笔早在那里等着了,欢欢喜喜的引着林照去了仁和堂,薛永在后面登登登的跟着,林父和唐氏在堂屋坐着,林照规规矩矩的行礼奉茶,这才坐下来好好说话。
唐氏看着林照如今的打扮,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骄不嗔,很好,况且人也精神了不少,似乎脸也圆润了一圈儿,可见没受委屈。
“公父婆母可还好相处?”唐氏问道。
“婆母是个爽快人,为人很好。”林照道,“只是还未见过公父。”
“我父亲也很好说的话的。”
薛永抓着旁边的果子吃,唐氏看了一眼,想起林业小时候,便招呼他过来坐,薛永便拍了拍手过去,唐氏的身上有着和薛夫人一样的檀香,薛永闻了恍惚亲切,便道:“亲家母,你就放心吧。”八壹中文網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惹得林父哈哈大笑,今日林照回门的声势颇大,恰好满足了他的炫耀心理,昨日上朝去,借着薛道这个女婿的面子,那些从前对他嗤之以鼻的同僚一改往日,各个喜笑颜开,心情也好不少。
林照丢脸的低下头去。
唐氏却笑呵呵道:“这话谁教你的?”
“母亲啊。”薛永言之凿凿,“她教我的,要我跟你们问好。”
“原来如此。”
这孩子太小,理解错了薛夫人的意思,唐氏并不觉得冒犯,揉了揉他的发顶,眼看着快到晌午了,便让人摆饭,顺便叫了几个孩子,等人齐了,不见林长宜,晨哥儿说她出去会友了,早上来派人回话,想是夫人忘了。
林照瞥眼,看唐氏的样子,林长宜应该没让人来传话。
“小妹。”
赶来的林业坐在她旁边,上下打量:“你今日真好看啊,脸色也比从前红润多了,可见夫妻恩爱啊,哈哈。”
薛永在旁边探头:“我大哥去淮州了。”
这事林府上也是知道的,不过林业瞧着那个小豆丁,问道:“这谁啊?”
“是我五小叔。”林照道。
“原来是妹夫那个弟弟啊。”林业夹了个鸡腿给他,薛永道谢,立刻觉得面前这个媚眼如丝的男人是个好的,紧接着大块朵颐起来。
“他今日听说我回门,要来瞧瞧热闹。”林照说。
林长瑄坐在对面,府上还从来没有同龄人呢,好奇的打量着他,薛永也注意到了,把剩下的半个鸡腿给他,一脸正经道:“你吃。”
林长瑄怯生生的点头:“谢谢你。”
“不客气,我母亲说了,都是自家人。”
薛永说完,又埋头啃起鸡腿。
“哈哈哈——”
堂内欢声一片,林业更是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这不大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却如此老成,可想而知,薛道平日里也是个不正经的,果然人以类聚。
“明微,尝尝这个虾。”
林照正看着薛永呢,旁边伸来一条手臂,她回头,发现给自己布菜的不是府上的丫头,而是谢氏。
按理说,她是受得起的,但和自己有仇的是林长宜,和谢氏这个唯唯诺诺的娘没什么关系,加之今日又是团圆日子,林长宜不在,便道:“姨娘别忙了,也坐下一起用吧。”
谢姨娘却笑着摇了摇头,执意要给她布菜。
“阿娘。”
林长宰也道:“你坐吧。”
“不妨事,你们吃。”谢姨娘坚持道。
林照看着林长宰,今日大家都在,这人却还是一副苦瓜脸,像是有什么心事,见谢姨娘不肯坐,有些难耐,但未再做声。
“二哥近日可好?”
林照问。
她素来不常和林长宰说话,那人一愣,淡淡道:“挺好的。”
“昨日平怜和我说,当日拦门,只有二哥出的题目难住了……行川呢。”林照看了一眼只顾着吃的林业,“比三哥强多了。”
“是吗?”林长宰这才化开笑意,似乎对这些赞美他文采的话很受用,“不过也是略微刁难,二妹夫转瞬便解了。”
“你二哥是个好读书的。”
林父擦了下嘴,往后靠了一下,说道:“明微啊。”
林照闻言,放下筷子。
谢姨娘赶紧又夹了一颗肉丸在她的碟子上。
这样殷勤的动作,让林业侧目。
“你二哥的才气你也知道。”林父绷了绷脸,平淡的说道,“但因为出身庶出,所以不能进黄门学院读书,去年也落了榜,当真是憾事。”
林照觉得这口风奇怪,没接茬。
“你大哥走得早,老二又寒窗苦读多年不曾得志,想来我林家是武门,不曾以文客发迹,这不光是我的心病,也是你祖父的心病。”林父瞥眼,终于说出心里话,“我听说薛道和那黄门学院的崔院首的公子是旧交,你看你能不能和他说说,帮忙问一问这其中的关跷。”
林照微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林长宰,那人立刻低头,在桌子下头攥着拳,牙也咬的紧,有些难为情。
林照这才了然,谢姨娘的这份殷勤果然不是白受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