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法不责众,二来立威不仅仅是立规矩,更是要让人信服,穷寇莫追的道理林照还是明白的,况且最重要的一点,恰如她方才所说,谁家都有这脏心烂肺的私藏事,若家家如此查,那还得了。
林照之所以要查,是为了动陈妈子。
所谓的一视同仁,就是要给连姨娘一个彻查陈妈子的借口,这人操办采买事宜多年,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
连姨娘一直在幕后坐镇不肯出来,可林照就是要她出来,若动了陈妈子她还能沉得住气,那这个连应真也算得上是劲敌了。
看着那院里仅存的,还站在原地的几个人,林照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有胆子站在这儿,大多也是清白的。
她也懒得翻开那簿子看了。
就算不清白,也没有力气去一个个管了,这乌泱泱一群人都记完,大抵是深夜了,林照疲惫的打了个哈欠,看着院里面那些烦闷的人,说道:“看样子这院里的事情,还是不能让你们毛遂自荐的,当然,我也是给了你们自荐的机会,是你们办不好差,还闯下如此祸事。”
秋分扶着她站起身来,又听林照道:“这二轮的差事重新分配,我会让人明日晌午来告诉你们,都散了吧,下不为例就是了。”
“多谢少夫人。”
人群里此起彼伏的说着,但林照的脑袋里乱糟糟的,这事出了,还要去东君台回薛夫人的话,婆母还没睡,似乎就是在等着林照。
后院厨房里的事情薛夫人已经知道了,李素的消息也很快,她不紧不慢的翻着佛书,淡然道:“很好,这才有些当家主母的样子,凡事拎得出个轻重缓急,也有顾全大局的考量,水至清则无鱼,遇事可劝诫,但不可绝杀,你做得很好,看来你公父让你接手管家的事,也可以慢慢的施行下去了。”
“婆母若有此意,儿媳定然竭尽全力。”林照不卑不亢道。
薛夫人合上书,打量着她:“你当真要请人去庆淮署调取今年的两市物价记录吗?这可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也不合规矩。”
“没有。”林照语意诚然,“心虚之人必露马脚,我不相信空色堂那边会坐以待毙,只看陈妈子这边如何应对。”
薛夫人朗笑两声,点了点头。
“对了母亲,少爷那边……”林照迟疑。
薛夫人微敛笑意:“下午的时候,你公父就已经进宫去了,刚才回来也说了对策,岭平道那边调兵,再通知清淮道出兵,先平乱,再赈灾,若要除匪患,先治饥荒。”
林照知道此事的症结所在,这些山匪不是素日里打家劫舍的恶人,而是被逼无奈上了山的百姓,这根本上是岭平道赈灾不力的结果,想必镖局的人和薛道能被困在那里,没有还手逃脱,也是清楚这个症结的缘由。
朝廷赈灾不力,逼民为匪,这件事情不知道要让谁去处理。
话说回来,岭平道和清淮道在陈国版图上比邻而治,离无极关也不远,会不会是五皇子,还是朝中信得过的心腹,毕竟赈灾是要动用大批银子的,圣人是绝对不会随随便便的交于谁手的。
“圣人派了太子。”
薛夫人淡淡道。
林照闻言微怔,不作回答。
办理赈灾这样的大事,做不好另说,若是做得好了便是大功一件,足矣抵得过谋杀怀王的罪行,让圣人真正下颁立储诏书了。
不过……圣人还肯动用太子,说明刺杀怀王之事并未让他真的生气,还有意再次提携,可见怀王是个烫手山芋的存在,给圣人的眼中钉做夯实的土,薛道的处境还是有些岌岌可危。
见林照不说话,薛夫人以为她是累坏了,便道:“你今天忙了许久,先回去休息吧,岭平那边的事,行川也这么大的人了,想必是不想硬碰硬,所以自作囚笼,等圣人的旨意下到岭平总督手里,即刻就会被解救出来。”
林照淡淡的应了,起身离开,出了院子,仰望着漫天的繁星,眼睛里已经出现了劳累过度的血丝,伸手揉了揉,握住秋分的手说:“走吧。”
回去汀兰水榭,小雪在门口等着,小声道:“夫人,南府来人了。”
秋分不快道:“这都几更天了,还跑来叨扰夫人做什么,赶紧请回去,有什么事等夫人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说。”
小雪踌躇着,看了一眼林照。
林照明白,这来的人必定是不能随意打发的奴才,而是需要自己亲自接待的主子了,不过南府的主子能有谁,总不会是二婶子亲自来吧。
“是谁?”
“常姨娘,还有……二姑娘。”
秋分闻言,咕哝道:“二姑娘?常姨娘的姑娘薛珠是两府上的大姑娘啊,这二姑娘……”忍不住拽了拽林照,提醒道,“夫人,空色堂也来人了,您今日要发办陈妈子,连姨娘也是坐不住了。”
“住口,这些话不要乱说,与人口舌。”林照冷眼。
秋分忙点头。
林照带着她们两个进去,迎面就瞧见一楼的地板上躺着一人,手脚都被麻绳困得极其结实,嘴里也用帕子塞着,泪流满脸,不停的哼唧着。
一个面容刁蛮的绿衣妇人正在掐腰训斥,丝毫不顾及这里是林照的地盘,言之凿凿道:“还哭!你还有脸哭!做出这种下流事还有脸哭!”气的来回踱步,咿咿呀呀的倒是让林照想起徐引欢来,“我们南府上怎样养出你这么个死贼种来!给我的脸都给丢尽了,我恨不得直接给你打死!”
常姨娘的旁边还站着个少女,看年纪和林照差不多,皮肤白皙,五官柔和,身量纤长,气态清高如云,端着手臂平静的说道:“姨娘,这里好歹是大嫂子的闺房,你饶是捆了人来,也要等着她发落才是,还是小些声吧。”
常姨娘这才住了口,仍是气呼呼的。
林照多看了一眼那个少女,想必这人就是连姨娘所出的庶女,二姑娘薛敏了,倒还真是像府上人说的那样,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妙人。
薛敏先看到了林照,不紧不慢的揖礼道:“敏儿给大嫂请安,大嫂康安。”又站起身来,含笑道,“想来大嫂过门这么久,我还一直没得空来拜见大嫂,还请大嫂见谅。”
林照道:“无妨,连姨娘怀有身孕,身边离不开人,二妹身为女儿自然是尽孝为先,拜面何时不可,你我这不也见到了吗。”
薛敏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