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门口,瞧见刘升套了车等在那里,薛定的心松泛了些,招了招手,刘升像一只哈巴狗般跑过来,笑道:“四少爷,您回来了,风筝……放完了?”
说完,贼溜溜的看了一眼马背上的李幼珊,刘升了然,就知道不是去放风筝的,果然有位漂亮姑娘。
李幼珊有些为难,刚想别过头,就听薛定骂道:“往哪看呢?再看我把眼睛给你挖出来。”
刘升连忙说不敢不敢,可是好奇心驱使下,又忍不住偷看,薛定凛眸,一脚踢过去,结结实实的一声,看的李幼珊都仰了仰身子。
“公子,这是哪家的姑娘啊?”刘升好死不死的,揉着屁股。还继续问。
“我说你哪儿来这么多话。”
薛定晃了晃脖子,对刘升道:“算你小子这次机灵,套车来等我。”
刘升皮笑肉不笑,自己都快三十的人了,让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叫自己小子,真是有辱列祖列宗。
“先把她送去……赵少卿府上。”
薛定看了一眼李幼珊,她的眼睛亮澄澄的,像是比这秋日的太阳还耀,没来由的笑了一下,又转头冷面道:“闭好你的嘴,别多问。”
刘升点头,见薛定扶着李幼珊下马,又小心的送进车里,嘱咐道:“好生送她回去,我自己回府上。”
看着那个写着薛府的大灯笼,薛定沉寂几秒,踩着车板摘了下来,拍了拍车厢说道:“记得找郎中来瞧瞧。”
里面没声音。
薛定啐嘴,这人还真是没良心,自己可是从洞庭峰一直徒步走到城门口,脚都快没知觉了,忿忿的看着刘升:“还不快滚?”
刘升忙不迭的称是,坐在车板上,驾车离开。
薛定这才上马,拿着灯笼,不疾不徐的往府里走去。
进了平京坊,瞧见街边一男子,他肩上停了一只鹦鹉,鹦鹉的脚上用细绳拴着,另一端在腰带上,这会儿手里攥着把花生,咕哝嚼着。
“这怎么卖?”
林业叫住沿街叫卖的老汉,后者放下扁担,打开筐盖子,里面叽叽喳喳是些刚破壳不久的鸡崽子,他蹲下来拿起一个端在手上,小鸡没多大,羽毛还没长齐,哆哆嗦嗦,还沾着早已经干透的稀屎。
“哥儿瞧瞧,都是半个月大的崽儿。”老汉一笑,门牙还有个缺儿,黝黑的双手也捧起一个来,只不过他的力度要比林业重得多,弄得那鸡崽儿直叫唤。
“瞧着不健康,像是病鸡儿。”
林业一说这话,倒是戳到了老汉的肺管子上,他一拍胸脯子,信誓旦旦的说道:“哥儿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我在这街上卖了几十年了,从来没卖过病鸡崽子。”一把抢过林业手里的那只扔回去,“哥儿若是不买,别耽搁我做生意。”
“我买我买,您急什么。”
林业笑呵呵的按住老汉的扁担,在那筐里挑挑拣拣,好容易抓起一只活泼的,只是低着头,抬起来看了看,林业霍然一愣,觉得这鸡这么眼熟呢。
“这鸡崽儿怎么这么像我嫂子啊。”
头顶传来一人的声音。
林业回头,瞧见骑在马上的薛定,这人大半个身子都压了下来,紧紧的盯着自己手里的小鸡崽儿,煞有介事的皱着眉头,看态度是认真的:“这鸡崽儿和我嫂子长得好像啊。”
“薛定?”林业奇怪道。
“大舅哥,你不觉得这鸡崽儿长得想我嫂子吗?”薛定指着,“你瞧着鸡崽儿好像还长了眉毛。”
经薛定这么一提醒,林业也醍醐灌顶,怪不得觉得这鸡崽儿眼熟,至于刚才薛定说的眉毛,不过是这鸡崽儿头顶深色的毛。
老汉绷着脸,也道:“这鸡崽儿还真是秀气。”
“我买了。”
林业排出铜钱儿,递给老汉,这人也不墨迹,挑着扁担就走了,薛定则下马来,将其拴在旁边茶肆的柱子上,回头道:“大舅哥,你怎么在这儿?”
“你我一般的年纪,叫我大舅哥做什么,叫我华阳。”
林业见小鸡崽儿揣进袖兜,却被薛定阻止,怕将其憋死。
“你妹妹是我嫂子,你自然是我舅哥,对外的规矩不能坏。”薛定坚持着,又将这鸡崽儿捧在手里,两人就近在茶肆摊儿坐了下来,观望着过路的人群,要了杯茶喝,顺手将鸡崽儿放在桌子上。
瞧着这只因为脸上几缕深褐色的羽毛,导致和林照过分神似的鸡崽儿,薛定和林业都觉得有些诡异,后者伸手指,将它拨的转过身去。
“你今日倒是清闲。”林业道。
薛定脸上笑容微苦:“等学院放榜后,只怕再也没机会出来闲逛了。”
薛定这么一说,林业也无奈的搓了搓下巴。
正是这个道理,放在自己身上也一样。
“话说回来,你大哥什么时候回来?”林业转移了这个沉重的话题。
“大抵……”
“让开!让开——”
不等薛定说完,街上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本来聚集的人群登时被冲散开,大家都探头往街口看去,不多时,几个衙役押着个消瘦的男子走来,一边走一边喊道:“都别看了!散了散了!”
被押着的男子皮肤黢黑,眼睛十分凶狠,身上带着伤,神情不忿,不停的挣扎着,被身后的衙役一拳打上去,痛苦的闷哼一声。
“这怎么回事?”林业好奇道。
薛定也纳闷儿,刚巧这茶肆的伙计也出来看热闹,招手问道:“你知道出了什么事吗?”顺手压了块小碎银在桌上。
伙计瞧见那块碎银,立刻喜笑颜开,将肩头上搭着的毛巾拿下来擦桌子,顺道将碎银也抹进手里,这才道:“两位哥儿不知道吗?去年城东菩提庙的缪青师太带着几位小尼姑,去给安达伯家的二儿媳妇所生的儿子祈福增寿。”又给空茶杯添了水,“谁知回去的路上,被帮城外私混进来的流民给截了,拐走了两个小尼姑。”
“这事啊,这事我知道。”林业有些明白过来,指着那些衙役的背影,“这么说来,人找到了?”
“那些人都是外地来的暴民,拐走的尼姑都是十二三的小姑娘,还能有活口吗,哥儿真是良善之人,都这样了,还盼着能找到人。”伙计压低道,“能找到个全尸就不错了。”
“缪青师太不抓,抓这些小尼姑做什么?”
薛定咕哝道:“我大哥说了,这些小尼姑被称作佛前圣女呢。”
“佛前圣女。”
林业跟着重复了一句,多留意了一眼,默默的呷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