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回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刚好汀兰水榭摆了夜食,索性就在林照这里吃了,薛永啃着肘子皮,弄得满脸都是油渍,闻言抬头道:“四哥不害羞,还自己亲自送去,你平日里不是自诩尊贵,今日怎么这么屈就。”
薛定好悬被嘴里的饭菜给噎到,敲了敲胸口,心说薛永果然是在林照这里住的久了,说起话来也比从前头头是道,切齿道:“臭小子,你赶紧给我回寒鸦舍来住,在这里都学坏了。”
对于这人的指桑骂槐,林照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又给薛永夹了些菜。
薛永对于薛定的话充耳不闻,他是不可能回寒鸦舍的,与其成日看着薛定四处臭屁,还不如在林照处,芒种小寒一行姐姐陪着玩,快乐多了。
薛定一眼就看出薛永心里在想什么,用筷子指着他道:“你别臭美,等大哥回来,第一个撵的就是你。”
薛永根本不服,就势用手里面的鸡腿指着他:“大哥才不会打我,你总是直呼嫂嫂的大名,大哥回来第一个打的就是你。”
“你若是不告状,大哥不可能知道。”
“我要告状!”
“你不许告状!”
“我要告状!”
林照看着这对相差十二岁的兄弟吵架,面无表情的呷了一口手里的粥,不过说起来,这薛定要是有他大哥薛道一半的厚脸皮,自己早就可以带着聘礼去李少卿家了,何苦还要绞尽脑汁的去送什么蛇鳞匕。
鸡飞狗跳后,总算是吃完了饭,薛定回了寒鸦舍,林照看着倒头就睡的薛永,叫芒种拿湿热的毛巾来给他擦手擦脸,尤其是擦脸,手里像是握着一团肉,感慨着薛永实在是太胖了,是该控制一下吃食,总是大鱼大肉的,这么小的年纪将来可怎么办。
“把他抱回去睡觉吧。”
林照说完,摇了摇头,看着单薄的芒种道:“还是等平怜抱吧。”
芒种哭笑不得,不多时平怜回来,将薛永抱去厢房睡了,回来见到还在看书的林照,将烛台往前推了推,道:“夫人,奴刚才又见到那个小良了。”
这是平怜今天第二次提起小良了,林照放下书卷:“怎么?你还是觉得不妥吗?”
平怜认真的点头。
“我相信你,但是空穴来风也不可,你盯住吧。”林照道。
平怜道:“夫人,岭平那边怎么样了,大少爷年前能回来吗?”
说起这个,林照心里也没底,遂摇了摇头。
平怜的脸上多有落寞。
“你和少爷的感情还真好呢。”林照淡然道。
“是,奴自幼伺候少爷,从未离开他这么久……”
平怜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有些话不能和林照说,但是和从小厮混在一起的薛道讲,兴许就能说出口了。
“放心吧,少爷那样的人,一定不会有事的,此次灾情重大,多耽搁些时日也是应该。”林照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有些疲倦感。
平怜以为自己说到了林照的心事,忙住了口,请辞退下了。
林照上了二楼躺下,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外头忽然有脚步声,就着冷风睁开眼睛,撑坐起身,这才发现窗子被风吹开了,扯过披风刚要下床,楼梯处传来芒种的声音:“夫人醒了吗?”
林照眯眼,外面月光大亮,照的屋子里一清二楚,这才发觉下雪了,怪道近几日的风直打人,原是冬日了。
“夫人,空色堂那头出事了。”芒种的口气听起来有些急,“三更的时候,连姨娘腹痛不止,连夜请了宫里的御医来,可是连姨娘血流不止,孩子怕是保不住了,老夫人让您也赶紧过去呢。”
“我?”
林照下意识道。
“是。”芒种道,“是李素姑姑来请的呢。”
林照说了一声知道了,匆忙穿好了衣裳下楼去,风一瞬间打透了她纤瘦的身子,不由得裹紧了些,雪下的不大,但是天气很干燥。
脚步飞快的赶去了空色堂,刚一进院子就听到里面撕心裂肺的声音,合该是连姨娘的,进了正厅,迎面一股极重的血腥味儿,林照侧目,卧房里不少下人进进出出,端着盆鲜红的血水出来,还有满是血的纱布。
芒种皱眉,挡了挡林照,不叫她瞧见。
薛夫人坐在那里,半夜惊醒,脸色很难看,薛怀石在旁边,低着头一言不发,单看这架势,孩子是肯定没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况且连姨娘的身孕已有七个月了,素来稳固。
“父亲,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照问起。
薛夫人招手,林照过去,薛夫人攥住她冰凉的手,心疼她林照夜赶来,说道:“孩子落地就没气儿了,是个男胎。”
薛夫人说着,薛怀石无奈的叹了口气:“是我没这个福气。”
“是连应真没福气。”薛夫人冷冷道。
薛怀石没说话。
“好好的,怎会如此。”薛夫人皱眉,叫来伺候连应真的几个丫头,为首的便是梨香,主子受难,她也心如刀绞,脸上有着明显的泪痕,薛夫人问,她便如实的回答道:“姨娘有孕足了五个月后便不吐了,口也壮了些,但一行吃食都是仔细看顾的,绝对不会出问题,昨晚用夜食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道半夜突然腹痛不止,眼看着流血……”
“可有磕碰?”林照在旁问。
梨香摇头,连姨娘和薛怀石对这一胎都比较看重,她平日伺候无不谨慎,甚至晚上都是在床榻下打地铺的,生怕出意外。
“既然没有磕碰。”林照又问,“那姨娘今晚都吃了些什么,或许是吃了冲突的东西自己不知道。”
梨香回想道:“姨娘说今晚没什么胃口,就吃了些糖饼,还有几口粥和几块腌肉,可这些都是平日里常吃的,从前也没出什么问题啊。”
“再想!”林照声音微厉。
梨香一愣,她这是第二次见到林照,上次还是大婚的时候,看着柔柔弱弱的,竟也有不小的气概,一时心急,脑袋里面空了。
梨香旁边跪着的杏儿一拍脑门儿,扬声道:“是许二管事!他傍晚的时候来给姨娘送了一碗参汤,说是滋补男胎最好了!”绞尽脑汁,“旁的……真的没见姨娘用过了。”
薛怀石这才抬起头,眼底满是疲惫和严肃,对着福叔道:“给我把许聪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