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王轻轻抬起眼来,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你想说什么?”
王妃压着心底的火气:“王爷,几个孩子的婚事儿,您现在就不想做点什么么?”
平阳王叹道:“我昨儿便同你说过,你现在进宫请旨是请不出结果来的,结果怎么样?凭你在皇后娘娘面前怎么应对,还不是铩羽而归么?”
王妃叹了口气:“那怎么办,难道就不管了么?”
平阳王冷笑一声:“寒氐那对儿兄妹一天不离开京城,咱们家这几个孩子的婚事,宫里一天就不吐口,凭你到宫里怎么说,都没用。”
王妃苦叹一声:“那王爷您是想要一个寒氐的儿媳,还是想要一个寒氐的女婿?”
平阳王冷哼一声:“我都不想要,我这不是在想办法么?”
说着,又喝了一口冰碗里的牛奶。“你怪我不知保养,却不知道,我这心里,比你还上火呢。你的眼睛,只盯着后宅这些事儿,只顾着给他们几个找个喜欢的人相配,能给你自己找个好儿媳妇服侍你,可是这些事,又哪有那么简单呢?”
王妃心里有些不忿:“王爷这话说的,天下父母心,难道您不这样想么?是,我承认与红弦的母亲有些旧交,我也喜欢这个丫头。您如今,若是有属意的人,将来能帮着咱们明箴,永保王府无虞,我也不是不能劝劝红弦同明箴。可是如今,寒氐那对儿兄妹,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平阳王长叹一声:“你若要保王宫无虞,就让明簪嫁到寒氐,有这门亲,远的不说,这二十年总是平安无事儿。你要想保着明簪,就得让明箴娶了寒氐的公主。寒氐这回来,奔着的就是把他们的公主嫁给明箴来的。”
王妃苦笑一声:“我知道,寒氐公主嫁了明箴,圣上对内,忌讳着寒氐,便不会动平阳宫。对外,忌讳着平阳宫,便不会动寒氐。倘咱们同寒氐联姻,圣上也可以借机,让汪家军与寒氐联手,对付着九夷南凉他们。”
平阳王叹道:“你不是都明白么?”
王妃叹了口气:“明箴那孩子的脾气,王爷您不是不知道,倘的婚事不顺心,这可就不是与寒氐联姻,而是结仇了。”
平阳王压着心里的烦恼,又喝了一口冰碗:“明箴那孩子,脾气再不好,大局总是懂的,慢慢劝,总是好的,至于秦家那孩子,给她个侧室,也不算委屈她。你别同我再说什么二三十年前,她娘怎么样。你同她娘的交情,那是你们的事。如今说的是明箴的事儿。”
“可是,她是明箴的师妹。”
王妃尽力地向王爷争辩道。平阳王反问道:“你同宫里说了么?你也没说,所以,你也知道,秦家姑娘的这层身份,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的。既然不能说,难道你让我上金銮殿上,去给明箴请这份婚旨么?”
王妃叹道:“总要想些办法的。”
平阳王有些不太高兴地道:“王妃你现在应该想想怎么劝明箴还有秦家姑娘,而不是在同我争。我现在,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借着病,再告假些日子,看看时局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王妃长叹一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平阳王苦笑一声:“总不能把我这把老骨头真就逼死,让咱们家三年不能嫁娶么?”
王妃按了按自己的额头:“王爷,您说什么呢,也不嫌晦气。”
平阳王轻咳一声:“我什么也不说,你自己想想,这个事儿,咱们能怎么办。你想护着他们那一对儿。怕是也护不住,毕竟东宫和秦王那边,也都卯着劲,生怕对方借了寒氐的势,圣上为免兄弟阋墙,便是再不甘心,也只有让咱们家与寒氐联姻了。”
王妃叹了口气:“也罢,我却劝劝红弦那丫头吧。至于明箴,先别让他知道这些,等他回来吧。要真是一定要让咱们平阳宫与寒氐联姻。我宁愿此时下堂,让您娶了那公主为正妻。”
王爷忍不住笑道:“你这说什么呢?我今年多大年纪了,那寒氐公主才几岁?别说你愿意,你愿意人家公主还不愿意呢。”
王妃有些羞惭地道:“我这不也是急得没法子么?”
“要说法子,也不是没有,余氏现在没了,明简也该另娶了。”
王妃点了点头:“只不知明简那孩子,愿不愿意了。”
提起明简,王爷王妃二人,也都是头疼。王爷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那孩子这些年,一向逆来顺受的,还有什么不愿意的么?”
王妃瞪了平阳王一眼:“王爷这是怎么个意思,我自问这些年来,待他纵算不上视如己出,但也没有苛责过他,他有什么逆来顺受的。”
平阳王深吸一口气:“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懂这些庶出的孩子,活得有多艰难。”
王妃哂笑一声:“我不知道,往后,我倒叫你们知道知道。罢了,王爷,咱们在一处,也说不出什么正经的来,我先回了。”
说罢,王妃转头便走,也不看一眼王爷。回到自己的寝宫,王妃吩咐玉兰道:“玉兰,你去叫红弦来。”
玉兰含笑道:“方才斑兰叫了轿子,抬着秦姑娘去郡主那边了。”
王妃听了,微微皱眉道:“她们这又在一块儿淘什么呢?罢了,让她们两个一块儿玩儿吧。去叫紫桐来。”
玉兰赔笑道:“千岁,咱们这屋扫院子的有个叫紫彤的,王爷的侍妾中,也有一位紫桐姨娘,您是要叫哪个?”
王妃叹了口气:“王爷的侍妾。”
玉兰听了,便去叫小丫头叫紫桐姨娘过来。碧兰奉了一盏银耳与王妃:“千岁,您这是想什么呢?可是今天在宫里不痛快了?”
王妃接过银耳,轻骂一声:“少多话。下去。”
碧兰在王妃身边,侍奉多年,王妃对她们这几个带兰字的丫头的宠信是别人所没有的,平常更是一句重话也没有的。此时被王妃骂了,碧兰的心里委屈,却又没说什么?她一个人赌着气,随便与小丫头说了:“若千岁找我,就说我往园子里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便一个人往那不有什么景色的园子里去了。有着温泉水的浸润,园子里几样耐寒的花卉,已经开了不少,早春的料峭,在这园中,并没有完全彰显出来。碧兰随手摘了一些连翘,正出神间,只听身后一声:“碧兰。”
她加过头来:“大殿下,您怎么过来子?”
原来身后喊碧兰的不是别人,正是大殿下明简。明简脸上带着笑:“我料想,这两天,你得空得来这园子。我就先在这里等了。”
碧兰睁大了眼睛:“殿下,您说什么?”
明简笑道:“母妃这两天,心情不好,你们几个,难免要受些委屈的。这上上下下,不拘是谁,但凡受了委屈,还自己能得了空儿的,不管寒冬立夏的,都爱往这园子里哭来。”
碧兰破颜而笑:“谁同您说的,千岁一向待奴婢们很是和善的。不管别人怎么样,奴婢同玉兰她们几个,都没有往园子里哭过。殿下您实在是误会了。”
明简哼笑一声:“我又能误会什么呢?说是跑来哭,或者不太恰当。只说跑来散心,却也没有什么。”
碧兰顺着明简的意思:“殿下您说得很是。不过奴婢确实没有什么委屈的。”
明简轻摇摇头:“我不信,这些日子,王宫上下,从父王起,到底下洒扫的丫头,就没谁不委屈的。”
碧兰抬起头来:“难道说,殿下您也有些委屈么?”
她的眼睛红红的,颇有些像一只小兔子。明简苦笑一声:“我的妻子没了,身边一个知冷着热的人都没有,你说我怎么能不委屈呢?”
碧兰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一步:“殿下您的话说得有些多了,奴婢先退下了。”
明简点了点头:“好,你退下吧。”
“等等。”
“大殿下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明简同怀里取出一方手帕:“这是小王妃当初最喜欢用的一方,你留着吧。别说自己用不上,你眼睛现在红红的,看得出来,你一定哭过了。”
碧兰的眼睛红红的,那是她这一路上,红了几回眼圈,硬忍下去的结果。此时听到明简的话,她的脸比眼睛还红。碧兰她往后退了两步:“大殿下说笑了,奴婢怎么配得上小王妃的东西呢?”
明简苦笑一声,有些带着自嘲意味地道:“我给你的东西,你看不上,我的小王妃,你不愿与之并列。明箴的妾侍,你上赶子地想做。我就真的不如他啊。”
碧兰红弦着脸,想要伸手指着明简的鼻子,却终究不敢:“殿下您说笑了,奴婢这就先告退了。”
看着碧兰离去,明简手里的一方香帕,随风飘落,他转过身去,在那些黄色的连翘之前苦笑一声。却说碧兰,被王妃轻骂,又听明简说了许多不爱听的话,心里本来有三分委屈,如今却有了十分。这让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