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红弦,与明簪郡主那边闲谈一阵,便与斑兰回来。想着明日再去找赵我赵香兰,李馨萝她们玩耍,后日再去看看回春医馆。红弦回到王妃这边时,正看到玉兰出来,吩咐小丫头去做事儿,便知道王妃已经回来,就回东厢,换了件衣裳,去与王妃请安。王妃没什么精神地靠在榻上:“你来了,给我按按脖子。”
红弦面含微笑:“您的脖子还不舒服么?”
说着,便绕道王妃的身后,替她轻轻地按着。“你过来得正好,你若不过来,我还得叫人往明簪那边叫你呢。你同明簪都说什么了?”
王妃阖着眼睛,享受着红弦的按摩。红弦低着头,慢慢地与王妃按着:“也没说什么,就是郡主说,臣女不在家的那几天,她曾去臣女家,教训了紫袖。”
王妃“唔”了一声:“那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红弦笑道:“这事儿臣女往不往心里去不要紧,倒是紫袖。”
王妃轻笑一声:“她倒不至于恨上明簪,就是恨上,也没什么用,毕竟,往后她也没有什么机会,见到明簪了。倒是你,再怎么你也是她姐姐,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恨上你了,总不会轻易与你干休。”
红弦轻笑一声:“她恨上我,还用得着等到今天么?早在那回赏菊会之前,她就敢雇买凶手,将我推到悬崖之下了。这个,您也知道了。”
王妃轻叹一声:“你们这家这些事儿啊,也实在是让人没法儿说,你爹就这么囫囵着不管,早晚你们秦家还得出事儿。”
红弦低着头,一边替王妃按着脖颈,一边道:“是啊,臣女也怕再出事儿,所以,真就是能不在家里待,就不在家里待,刚回家的那几天,臣女还曾打算等过了年,借着给母亲祈福的名义,往城外庵堂住些天呢。”
王妃有些着是恼:“少提这种话,那地方也不是好待的。”
红弦低着头,只道一声:“知道了。”
王妃回手抚了一下自己的脖颈:“行了,就这样吧,你也歇歇吧。”
红弦收手:“臣女这回回来,看您的腿脚不似之前利落了,臣女再帮您按按腿吧。”
说着,便在王妃身畔,跪倒了下来,伸手替王妃按着双腿。王妃轻抚了一下红弦的头顶:“没用了,老了不中用了。”
红弦垂着头:“千岁莫要这样说。”
王妃轻笑一声:“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你母亲都走了几年了,我这年纪,也快了。”
听到王妃提及母亲,红弦的眼圈一红,不再说话。王妃看红弦神情低落,知道是自己又触动了红弦的伤心事儿。心里想着找个词儿先把话岔开。王妃心里正琢磨着,只看玉兰进来回禀道:“王妃千岁,紫桐姨娘到了。”
王妃点了点头:“让她进来。”
玉兰看了一眼红弦,见王妃没有让红弦走的意思,知道王妃是有意让红弦看后面的事儿,不由得心中暗叹一声。红弦在王宫多日,对王爷那边的侍妾们并不了解,对紫桐也只听说过有那么一个人。她轻轻地抬起头来,对王妃道:“千岁,要么臣女先下去。”
王妃轻轻地抬起手:“不用,你就在这里忙你的。”
红弦低下了头,继续给王妃按着双腿。“千岁饶命。”
一个细腻柔美的声音响起。红弦不由得转过头去看。只见一个身穿紫衣,面上轻施粉黛,头上歪戴着一支银钗的少妇,跪倒在面前,想来便是玉兰方才说的紫桐。王妃斜看了一眼紫桐:“知道我叫你来是什么事儿啊。”
红弦转回头,继续给王妃按着双腿。紫桐眼中带着泪:“王妃千岁,婢妾知罪,只是千岁,王爷一心要用冰碗,婢妾又有什么法子。您要责罚婢妾,婢妾不敢喊冤,只求您老人家,能饶婢妾一命。”
王妃轻哼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要你的命了。”
紫桐听了,心下一喜:“千岁能饶婢妾一命,要打要罚,婢妾都欣然领罚。”
王妃笑道:“呵呵,你倒是乖得很,罢了,起来罢,陪我走走。红弦、玉兰,你们两个也跟着。”
红弦与玉兰服侍着王妃起来。玉兰拿过一顶斗篷,道:“千岁,外面虽然暖和些,但到底还有些春寒,还是把斗篷穿上吧。”
红弦不等王妃说什么,便从玉兰手里接过斗篷,替王妃系上。王妃轻笑一声:“你倒替我戴上,你自己呢?还不去穿上?”
红弦笑道:“臣女到底年轻些,不用的。”
说着,便与玉兰搀扶着王妃出去。紫桐瑟瑟缩缩地跟在后头。一时,王妃带着众人到了水畔。王妃立在水旁,拉着红弦的手,道:“还记得头一天来这里的时候么?”
红弦低垂着头:“记得。那天,王爷的侍妾中有位叫艳艳的失足落水。”
“嗯,当时,是你救她上来,她去反咬你一口,说是你推她落水的。如果再有一次这样的事儿,你还会救么?”
王妃眼神悠然地望着远方,声音飘忽地仿佛并不是在说与身边人听的。红弦低着头:“会救。”
王妃轻笑一声:“那你就不怕,我真的信了你是杀人凶手么?”
红弦咬了咬牙:“救人之时,臣女并不知道会有这些事儿。往后再遇到有人要救的时候,臣女也不能逆料他是不是与艳艳是一样的人。”
王妃深吸了一口气:“你这点子善心啊,真是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了。”
却说紫桐,立在后面,听着王妃说着与自己并不相关的话,便大着胆子,转头便跑。她不敢不跑,直觉告诉她,她若不赶紧到王爷身边,让王爷救她一回,今天这汪湖水,便是她的埋骨之地。玉兰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来,急叱一声:“哪去?”
听到玉兰的声音,王妃与红弦方转身过来。王妃轻笑一声:“紫桐,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紫桐被发觉离开,心里一苦,转过身来,跪了下来:“千岁恕罪。”
王妃笑道:“我恕你什么啊?你说王爷要用冰碗,你劝不得,我也不怪你,王爷是什么脾气,我难道不比你清楚么?那本就也怪不得你。可是,我这说着话,你不声不响地就跑了,就是什么道理。紫桐,莫说是平阳王宫,便是寻常人家,当家主母说着话,为妾侍地便这么不声不响一个招呼也不打地就走了,这也说不过去吧?”
紫桐瑟瑟发抖地跪在那里,说不出话来。王妃缓步走到近前:“这又装什么害怕的样子呢?你若真怕,又怎么敢呢?”
紫桐颤抖着抬起头来:“千岁饶命,婢妾真的不敢了。”
王妃冷笑一声:“方才你说你不敢了,我也信了,这几多久,便又来一回。这一回,你让我怎么饶你呢?玉兰,传杖。”
玉兰应了一声:“是”,便去传杖。红弦听了,转头望着王妃,张了张口,不知道要说什么。王妃看在眼里,轻笑一声:“想说什么?红弦。”
红弦低下了头:“臣女不知道该说什么。您是当家主母,要行家法,臣女没有说话的份儿,只是,只是臣女不懂,您为什么要让臣女看这些。”
王妃笑看着红弦:“你说呢?”
红弦低首:“臣女不知。”
“陪我往那边坐坐吧。”
说着,拿眼睛看着不远处的花丛。花丛里还没有什么花,只有一些枯枝,十分地无趣。红弦看那石凳未免有些凉,便道:“千岁,有什么话一定要在这里说么,别再着了凉。”
王妃轻笑一声,坐了下来:“无妨,这斗篷倒是够厚。我身边这几个丫头啊,属玉兰最是有心。”
王妃评判玉兰她们,红弦自觉没有什么插口的必要。“怎么了,红弦,看我罚了一个侍妾,心里不高兴了?”
王妃望着红弦,笑问。红弦抬起头,看着还在原处跪着的紫桐:“没有。”
王妃笑道:“没有便好,你原不是那优柔寡断的。”
红弦叹了口气:“紫桐这个名字,听着倒与臣女有些相类,您要打她,臣女纵是知道她该打,却也觉得有些惊心。千岁您大发慈悲,让臣女扶您先回去吧。至于罚一个婢妾,臣女以为有玉兰姐姐在此主持,便够了。”
王妃笑道:“你将来,是要与我儿做正妃的,她一个妾侍,与你判若云泥,你又害怕得什么呢?好红弦,就在这里看着吧,往后这些事儿还多着呢,多得是要你去主持的时候呢。”
红弦抿了抿嘴唇:“臣女以为,也不一定要这么盯着看着吧。”
王妃轻抚了一下红弦的手臂:“你这丫头,心太软了,今天不敢看,明天就连想都不敢想了。看着吧,不许走,你若敢趁我不在时走了,那边的就是一个例。”
红弦听了,微微顿足:“前头还说臣女与她判若云泥,这会儿又说臣女若是不听话,便与她一个样儿的对待,倒不知道您哪句是哄臣女的,哪句是吓唬臣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