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开始,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红弦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明箴:“师兄,那你呢?”
明箴苦笑一声:“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若身在江湖,早晚也是一样,别说身在江湖,就是身处庙堂之高,我也不觉得我会有什么善终。我的母亲,你与她是很熟悉的,她的为人,你知道的,你说,她为什么会受伤呢?如果不是她的伤,咱们又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管是在江湖,还是在朝堂,我这一世,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红弦,你的一生,是受过不少委屈,但你总是觉得会有更好的一个地方等着你。小的时候,你向往着江湖,后来,你又觉得嫁了人,离开了秦家,便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后来,你发现别人家,也不比你自己的家强到哪里去。你便总觉得什么白云庵,慈航观是你的归宿。不过,你心里还有一片江湖,你眼中的江湖,那是写诗做画的人眼中的江湖,一叶扁舟,一枝钓竿,一袭蓑,便是余生。可是真的江湖,没有那么美好,那是一片让人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地方,那是一群,有一天面对死亡,明知必死,却不得不做的人。红弦,你如今,对江湖也失望了,是么?”
红弦眼里流着泪,点了点头。明箴又道:“这个世界,就是让人这么绝望,可是,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咱们什么办法也没有,咱们只能在这个世界上挣扎,你别同我说什么慈航观,你愿意出家,我不愿意,我离开了京城,不可能再离开江湖。况且,你以为江湖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么?多少侠士、强盗,到最后,金盆洗手,出家避世,依旧难免江湖仇家的刺杀。”
红弦望着明箴,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师兄,你说的,我都听到了。可是,我问你,你是真的离开了京城了么?今日的事儿不算,之前,你走的每一步,尤其是见到了秦王之后,你的每一步,都是想要回到京城,走得更好。如今之事儿,明眼人俱能看出,是太子与秦王相争。你在其中,起的是什么作用?你是要保太子,还是要保秦王?”
明箴有些焦急地道:“他们两个,我谁也不保,之前,我试探秦王,那是因为我手里有那么一道圣旨,我自然要引着他让他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来,我才好……可是,谁又能想到,他的手里,又有那么一道圣旨。如今,不管圣旨是真是假,他回京城了,与咱们无关了。红弦,你到现在,还信不过我么?”
红弦苦笑一声:“师兄,我若真信不过你,我今儿就死在那火海之中了。说不好听的,就现在这咱活着,真没比死了强多少。师兄,你既然真的话弃了京城,那咱们从此隐姓埋名,就这样吧。等过了这一阵,咱们想办法偷偷地回去,看一看王爷与王妃,只要他们都好,我这一生,就这样吧。只是师兄,我现在的心地,实在不能保证能在这江湖上,陪你多久。我累了,我这些天真的累了,师兄,我真怕有一天,我会莫名地死去。许香,没有给我解毒,我之前所中的毒,在不停地累加着,我每中一回毒,就会消耗我一分地精神,我不知道还能再撑多久。”
明箴望着红弦:“弦儿,别怕,我会给你想办法,给你解毒的。便是解不了,让你再不中毒总是可以的,我不会让你再受伤,你会长命百岁,咱们会一起走到最后的。”
红弦听了,苦笑一声:“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想说,红衣姐姐是个命苦的人,她现在,跟着咱们一起出来了,你该给她一个好结局的。”
罗红衣听出红弦话里的意味:“我只是个底下人,姑娘此时,该多想想自己的。”
明箴也劝道:“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就现在这个时节,你累,我也累,我不想说这些没用的。”
红弦轻笑一声:“你累,我也累。趁如今,你还能与京城联络得上,你给红衣一个恩典,让她自由了吧,别让她过着这等暗无天日的日子。”
罗红衣听了,心里一动:“姑娘,奴婢其实……”红弦苦笑道:“其实什么,其实你不想让他为难,是不是?可是,你这样回去,会是一个什么结局呢?我不敢想。”
明箴劝道:“弦儿,你怎么什么话都得这会儿说完呢?就算是你累了,就算你身体不好了,咱们回凤鸣山的时间还是足够的,有什么话,不能回去再说呢?弦儿,这里现在只有你与红衣,还有我跟刘四哥。这黑林子里,咱们也不能一直这么熬着,又不能都睡了,不如这个样,咱们分做两班,咱们两个前半夜守着,让他们睡去。让他们两个守后半夜,到后半夜咱们两个歇着,你看好不好?”
红弦轻嗔道:“我才不跟你一起守着呢?我跟红衣姐姐一起。”
明箴笑道:“那可不行,若是我跟你一起守着还好。让你跟红衣一起,红衣闹不过你,你指不定又弄出什么事儿来。”
红弦轻叹一声:“就我现在这份心境儿,哪还有半点儿闹事儿的心思呢。罢了,你愿意跟我一起守着,就咱们一起,不过,我也不想说话了,就坐在那里,暗自调息,好不好。”
明箴点了点头:“全都依你。”
红弦苦笑一声,找了块大石,坐了下来。手里依旧不停地捻动着串珠,她不知道这样捻动串珠,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只是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仿佛只有有这串珠子在,她才是现实的,安稳的,没有了这串珠子,一切就都是缥缈无助的。借着朦胧月色,明箴看着脸色苍白的红弦,轻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