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凌厉的冬风吹走了京城的生机。
某处不知名的破旧宅院下,顾长笙被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密室里,衣不蔽体,身上淌血的新伤叠加在旧伤上,四条粗长的铁锁禁锢着她。
密室只有一抹昏暗烛光,盈满的血腥气包裹在潮湿发霉的破败味。
吱——
锈迹斑驳的厚重铁门被推开,来人提着一盏红灯笼。
“起来。”
那人开口带着薄凉,一脚踹在顾长笙的小腹上。
顾长笙沿着绣龙纹流金长靴向上抬头,明黄色龙袍,红灯笼的光晃了她模糊的视线。
她长出了一口浊气,干裂的唇角勾起一丝嘲弄:
“陛下今日登基,还有心要贵步临贱地,继续折辱我这个阶下囚?”
“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她昂起头,死气沉沉的眼神看向眼前人。
新帝——方惊鸿。
她顾府养了二十年的白眼狼!
顾家世代处将相,在皇室夺嫡中始终保持中立,顾长笙的父亲更是官拜辅相,但方惊鸿成了打破这一平衡的变数。
方惊鸿的母亲出自顾家旁系,而方惊鸿则是老皇帝年少时与其母风流的情种。
老皇帝并不宠爱他们母子,他母亲至死也没等到老皇帝给她抬进宫去,甚至,连方惊鸿这个儿子皇帝也是不不想认的,还是顾长笙说服父亲,给皇帝上奏,才让他上了皇家族谱,又一路扶持他登顶帝位。
但是,顾长笙没想到这就是个养不熟的野狼。
在这间狭小的密室里,方惊鸿把顾家上下一个一个提到她面前,残忍虐杀。
而她,日日受辱,求死不能。
“啧,顾长笙,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方惊鸿眼中闪过阴狠和兴奋,“这只能让我,想要加倍的折磨你啊。”
“今日我可是给你带了贵客的。”
新帝修长尊贵的手轻轻一拍,门外,两个威武的将士提着一个血人走进来。
那人四肢尽断,被扔在她面前时,虚弱的只发出了一声低沉短促的闷哼,若不是胸前还有微弱的起伏,顾长笙就要认为他死了。
顾长笙麻木地看着,沉默无语。
“姐姐,故人相逢,不聊聊吗?”
方惊鸿径直向前,抬脚狠狠的碾在那人的脊背,抓住他的发丝还粗暴地向上提起,血肉模糊的脸正对着顾长笙:
“你不会薄情寡义到,连他都不认得了吧?”
“长笙?”
男人沙哑的声音夹杂疑惑。
顾长笙瞳孔骤然一缩,“方惊鸿,你对顾家若是还有什么怨气冲着我来,牵连一个外人干什么!”
眼前的男人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他可是富可敌国的卫家当家人,京城里世家抢着巴结拉拢,皇帝都想拉拢的男人,她曾经的夫君——卫淮安。
方惊鸿轻蔑的看着角落里,肮脏狼狈的女人:“你也不想想,你凭什么配活到今天?要不是因为这个废物对你情根深种,你早就该死了。你在我手里,这废物心甘情愿、眼巴巴的成为了我的狗。”
狠狠在卫淮安身上踩了几脚,抬脚,冷声道:“荆楚,滚进来送这对狗男女上路。”
顾长笙看着血泊里的男人,充血干涩的视线骤然模糊。
她有什么好?
值得他即使和离后,还赔上整个卫家来救她?
窄小的密室里,又挤进来一个男人。
不等顾长笙看清他的脸,那人就挥刀刺瞎了她的眼,紧接着挑断手脚筋,四肢骨头一根根被敲断。
疼痛仿佛抽骨吸髓,顾长笙逐渐失去意识,心中翻涌着强烈的不甘和滔天的悔恨。
顾家上下皆枉死,她顾长笙身上背负数不尽的血债。
方惊鸿,若是再有一世,她定将他踩入无尽深渊,受尽这世间最恶毒的折磨,祭她顾家上下的冤魂!
……
再清醒时,身体软绵温热。
“长笙怎么样了?”
清冽冷漠的声音蕴含杀伐气,顾长笙睁开眼,看到男人近乎完美的修长背影。
卫淮安?
这是在哪儿?幻觉吗?
床榻旁的老医师颤巍巍的跪着,哆嗦着嘴唇苍白沙哑的陈述:
“主母坠马摔断了腿骨,而且……而且动了胎气,如果再喂不进去汤药,腹中胎儿怕是就保不住了。”
话说到最后,他整个人瘫软匍匐在地上。
大脑空荡荡的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房内徒然笼罩窒息的威压,老医师跪在那里抖成了筛子,不敢抬头看一眼床边神祇般让人瞻仰畏惧的男人。
坠马,胎儿不保?
顾长笙思绪不由得回转到三年前,方惊鸿被皇帝罚跪在御书房,她从山庄策马赶回顾家要父亲给他求情,半路糟了山匪,她坠马,没了她和卫淮安的孩子。
后来,她终日郁郁寡欢,听信小人挑拨中与男人和离。
老医师说胎儿不保,难道……她回到了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