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端着一盘菜,“我说,一大爷,爸,你俩是搁哪里喝呐?”
一大爷拿着蒲扇,“就这瓜棚底下,有凉风。”
何大清掏出一盖子风油精膏,上上下下摸一遍。
一大爷看着,“好家伙,蚊子不找你,专门找我来了。”
何大清随口,“你不是菩萨心肠嘛,今儿帮这个,明儿帮那个,供养蚊子点血吧,你。”
他不痛快,“傻柱都差点让你带成老好人——”
何大清嗓门大,“这老好人啊,是当不得的。知道吧,老易。”
一大爷只好附和,“当不得,当不得。”
凉拌黄瓜,白糖西红柿,鱼香肉丝,宫保鸡丁——
一石头桌子上的白瓷盘里花花绿绿,何大清每一样都尝了一口。
“这徒弟比师傅总差那么一点儿。”
傻柱就知道爸爸的评价,满身不在乎,“谁和您比这个啊,最近我钻研西餐呐!”
何大清没有做声,“还西餐,能把我们博大精深的中式烹饪整明白就不错了!”
傻柱没接茬,何大清支开他。
“你快一边开小灶去,我和一大爷说点私房话。”
傻柱屁股还没坐热,“忙活半天了,连口饭都挣不出来。”
待傻柱走远,何大清一杯下肚,“看到没?正事不干正路不走,还西餐,怎么不娶个黄头发回来?”
何大清眼睛泛红,“别的不怕,就怕我绝户啊。”
一大爷脸红,“甭说这话,老哥,您有儿子啊,儿子的儿子那不归您管了。”
“给你养的,离得远,指不上!”
一大爷嘿嘿笑,“这话不对,老何,你啊,等爬不动了,还得回咱们院子养老。”
何大清摇摇头,“不瞒你说,我们父子俩多少年不掏心窝子了,不指望他。”
一大爷举着酒盅,“你不指望,我可指望了。”
“指望去吧,谁爱指望谁指望!”
傻柱拿出一瓶酒,“我说,您俩凑一块就说我坏话。”
何大清醉醺醺,“傻柱,你说,我俩老了,你养谁?”
“我都养,都是我活爹。”
何大清把酒盅扔到地下,听了个响,“我不要你养,你什么时候能生个孩子,我养你,我养你!”
傻柱干瞪眼,何大清这是喝高了,正高兴这次没提找对象的事,又来了。
何大清酒量大的很,傻柱明白借酒撒泼。
“哎呀,活爹,两条腿的女人是不少,我总不能拉一个回来就和人家生孩子。”
“没出息!”
一大爷起身,“柱子,快扶你爸去休息醒酒吧!”
何大清酒醒之后,拉住傻柱,“傻柱啊,咱老何家不能绝户。”
傻柱叹气,“爸,不要再说那话,我是没子女,可您有啊?想那么多不累啊。”
何大清说,“我看了,咱们父子俩真就不适合一个屋檐底下,你不用撵我,我过阵子拾掇拾掇回老家了。”
傻柱还不了解何大清的弯弯绕?想家里那口子了呗。
接下来的日子,父子相安无事——
傻柱忙着给雨水煲月子粥,何大清也很忙。
他出门溜达,专门去尝一些新开的国营饭店,这家不行,那家不行,老爷子口味叼着呐。
何大清望着老照片,一家四口。
一位女子绑着两根麻花辫,模样和雨水有几分相像。
“老婆子,我这听您的话找了个老伴儿,傻柱和雨水这些年老找我别扭。还是你说得对,儿女离得远,顾不上——”
“我得去告诉您一声,雨水生了。”
何大清一出门,空气朗润,不对,这是要下雨的潮气。
他回头随手取下傻柱挂在墙上的一把伞,出门去了。
何大清去给老伴儿上坟,他在坟前絮叨着——
一声惊雷,瓢泼大雨,豆大的点儿落在坟地里。
何大清的绿伞被草叶子泥巴染得不成样子,他一撑开,一根伞骨被折断了。
“什么破伞?不经用。”随手把折下的伞骨扔了……
傻柱下班回家,房间空空的,活爹又去哪里尝鲜了?
正思想着,何大清淋了半身雨进来,鞋子弄得一地泥。
傻柱目光上移,断了伞骨的伞一角耷拉着,“谁让您动我的伞了?!”
何大清一听这话也急了,“什么你的伞,挂在墙上不是让用的,难道是看的!”
“就是看的!”
何大清抄起伞,“你还有本事教训老子,你快四十了,你看看你混的球样?”
屋子里一堆桌椅倒地的声音。
贾张氏笑着,“哎,火烧四合院啦!”
秦淮茹不答话,就是掀翻屋顶和他们家也没什么关系。
傻柱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出口,“您赶紧回去找您热炕头吧?”
何大清骂道,“滚,这是老子的屋子!”
他一抬手,给了傻柱一个响亮的巴掌。
少年之后,傻柱再也没挨过何大清的打,这一巴掌有恨子不成龙的愤怒。
傻柱摸着脸,“好,很好,手劲儿不减当年。”
他抱起伞,冲进了雨幕之中。
何大清气得直抖腿,直到厨房一股子焦糊味。
傻柱的炖鸡汤直接变成了烤鸡。
何大清跌坐在椅子上,“糊了,都糊了。”
他看着墙上剩下的那把伞,恨不得捅到炉灶里,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一把破伞,有什么好金贵的?
对傻柱来说,比金子还贵。
傻柱在雨水屋里,用擦手的毛巾擦拭着伞上的泥。
用钳子把细铁丝绞断,修理断掉的伞骨。
他自语,“你,是不会坏掉的,你,还能支撑起来。”
何大清趴在雨水窗前,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自己的傻儿子在珍爱着一把伞。
他忽然明白,傻柱为什么发神经了。
一根筋,一根轴,一根柱子……当老子的哪能不了解。
他决意不再提那个名字,冉秋叶。
却不曾想,儿子从来就没忘记过。
哎,全四合院最痴的傻儿子。
何大清做了一锅西红柿疙瘩汤,傻柱吸了吸鼻子闻到了。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最爱的就是父亲做的疙瘩汤,尤其是下雨天,喝了暖和又和胃。
傻柱磨蹭地站起来,闹成个天也是儿子和老子。
傻柱回到屋里,何大清的行李已经不在了。
傻柱顾不上喝汤,跑到四合院大门口,望着父亲不再挺拔的背影。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