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爷在家里喝着酒,现在他不敢敞开肚皮喝了,每一滴酒都是钱。
老二老三不争气的,一个往南一个往北。
人家是往家里拿,他们倒好,讨生活吗,都讨到自家门前了,教育失败,失败。
他押了一口酒,细细品,才不至把酒浪费了。
喉咙里火辣辣的,痒痒的。
“奶奶的,人倒霉了,喝口酒都塞牙缝。”他发着牢骚。
想到自己捡烟头的样子,过年颓废的样子,被许大茂看了去,就浑身不舒服。
他和许大茂天生不对付,他见不得许大茂过得好。
早在心里诅咒了十遍八遍了,连娄家一块诅咒,看他去哪里出软饭。
二大妈正在分拣着从菜市场捡回来的烂菜叶子,她没有二大爷那么多丧气话。
“当父母的不为儿女,为谁?”
“为自己——”二大爷哼哼,“老子还没活明白呢,儿子将来能明白?”
二大妈一想到二大爷打扫一年多的车间,就堵得慌。
好歹是个七级锻工,不是说轧钢厂爱惜人才吗?
“孩儿他爸,你不是说你就要回车间了吗?”
二大爷继续摇晃杯子,“这两年厂里的客户都是睁眼瞎,那水平的货也敢收。”
他说,“等过了这阵子,一准儿请我回去。这扫地的活是个人就会,那锻工技术可不是白吹的。”
二大爷喝上点小酒,话多的很。
“要不是当年我高小,文凭低,那说不定现在早骑在李主任头上了。”
……
二大妈随他在那里喷,从地上喷到天上,从古代喷到现代,一个人到偏屋里择菜了。
村里的春天不像四合院那么悠长。
好像春天过的特别快,现在在村里已经听见虫鸣了。
“娥子,过了惊蛰了啊。”
“大茂,以前不觉得,现在也觉得时间过的真快。”
许大茂接茬,“尤其是春天——”
“不,尤其是,春宵。要不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吗?”
娄晓娥噗嗤一声,“你满脑子都是这些?要我,我宁愿要千金也不要那春宵一刻——”
许大茂凑上来,“那是这会子,等到年纪大了,你怕是不这么想了。”
他老过,死过,那感觉历历在目。
及时行乐的思想支配着他,他知道这人生啊大梦一场,还迷糊就到头了。
这一次他打算清醒一点,起码稍微明白一些。
清苦困厄的日子是不能再过了,等过几年,趁着春风,他也得意一把。
娄晓娥扒住他的肩头,“大茂,刘海中真的像你说的,捡破烂?”
“差不离,一点都没有夸张,娥子,现世报,懂吗?”
娄晓娥嘴一撇,“就是!他这样的人不是总想当领导吗?他德不配位,不过他过的怎么样,我不关心——”
许大茂道,“刘海中这个人也不是一无是处,当年他可是厂里第一个拿到七级锻工的,那可是在四合院嘚瑟了一阵。”
娄晓娥不以为然,“大茂,技术这个东西,怎么说呐。你要是太过沉迷,精益求精。”
她打着比方,“就像是傻柱做饭,一大爷钳工,这样啊,是发不了财的,大茂。”
许大茂摸着娄晓娥的脑袋,“娥子,你脑袋里都装着什么啊?你看看,人家的媳妇,每天就讨论哪个布料做褂子好看,哪个雪花膏好擦脸。”
“那你说,我这样好还是不好——”
“好啊,贤内助,将来我许大茂要是能打下一片江山,有半片都应该是你的。”
他思忖了一下,“不,全都是你的,我就是你的美男。”
爱江山更爱美男。
“去去去,整日油嘴滑舌的,你的样子,离美还有点距离。”
许大茂砸吧了一下嘴,“反正,要是放到四合院,你得承认我是出挑的。一个个歪瓜裂枣的。”
娄晓娥回想,“还真是,不过四合院的男人一身臭脾气,要不是你改了,我早——”
“你早干嘛去了?”
娄晓娥说,“那可说不准,我也有我的野心呢。”
许大茂小声,“那咱俩可约定好了,你的野心是我,我的野心是挣钱,你觉得对不对?”
娄晓娥冥思苦想一会儿,“大茂,这些话就咱家里说说。”
“这本来就是私房话。”
聊着聊着,两个人睡着了。
二大爷一早起身,这些日子真是勒紧了腰带过日子,腰带比以前都往里系了两个扣眼。
他一抬头,头上喜鹊在叫。
他一乐,“抬头见喜,好兆头。”
乐颠颠地推上他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的自行车。
三大爷瞅见了,“老刘,你这,磨刀不误砍柴工,你不拾掇拾掇你自行车,赶明就散架了。”
“你给我钱?”
三大爷道,“好心提醒当了驴肝肺。”
二大爷一路骑到了厂里,车间主任在大门前拦住他。
不是吧,大早上就给自己分配打扫的活儿。
“老刘,我跟你说个事儿,最近啊厂里签了个合同,甲方对锻工技术要求很严格,我就琢磨着,除了你,是没人能胜任这个?”
二大爷得端起来,他连连摇头,“主任,车间不是说了吗,让年轻人上,我这老头子也只配打扫房间。”
车间主任一想,这刘海中肚子挺大,还心眼挺小,这正是以前自己说过的话。
“老刘啊,咱们既往不咎,你想,咱们轧钢厂的建设,就靠你们这些高级技工了。”
他继续吹捧,“就说你吧,练了那么多年,给厂里培养新人,才是有价值的啊。”
二大爷歪着脑袋,“是吗,那这车间卫生怎么办?现在我打扫的里里外外可干净——”
不等二大爷说完,车间主任,“哎,让你干打扫是大炮打苍蝇,大材小用了。”
二大爷依旧不低头,车间主任只好道,“如果你真心热爱打扫这项工作,我也可以申请从分厂里调几个锻工过来,反正都一样——”
二大爷一听这话急了,“哎呀,调过来还得适应新设备,新环境,那都是成本啊。我上,我上——”
车间主任就知道刘海中这个人的德行。
二大爷走到车间门口,那把被他每日握着的笤帚看到他就亲切。
二大爷一抬脚,笤帚飞上天。
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