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顾芝芝诧异地看着突然跑过来的村妇，认出她是那个掉了门牙的冯阿婆，当即用自己的原声，答道：
“阿婆，我不是谁家的儿子，我是顾芝芝。”
“哦，是芝丫头啊，你好端端的咋打扮成这副样子，不伦不类的……”
冯阿婆怔了怔，皱眉盯着顾芝芝上下打量，眼神怪异，又说道：
“对了，你听说了没，你爹原来是被李田翠那个狐狸精杀死的……”
“什么？”顾芝芝登时刹停脚步，脸色在头巾遮掩下变得凝重：
“这是谁说的？”
“村里人都这么说的啊！”冯阿婆也停了下来，没了门牙，说话有些漏风，在顾芝芝耳边滔滔不绝抱怨了起来：
“你说气不气人，李田翠那个狐媚子，不仅勾引你爹一个男人，还勾引了我女婿，我女婿你知道是哪个不？”
没给顾芝芝回答的时间，冯阿婆就自问自答，苦水吐个不停：
“我女婿就是罗宝根，李寡妇那个蛇蝎妇人，不仅杀死了你爹，还把我那不成器的女婿也害惨了，唉，顾家说明儿一早就拖奸夫淫妇去衙门报官，这可咋办啊？唉，我可怜的女儿啊，年纪轻轻带着两个孩子，难道就要守寡了……”
“顾家真的要报官？阿婆，快把你听到的都告诉我……”
顾芝芝从她絮叨中捕捉出关键信息，眼底微不可察划过一抹微芒，脑海迅速搜索记忆。
她瞬间就明白过来，陆锦承安排假顾大福尸体的用意。
尸体在谷满村和下饶村中间路段发现的，脑袋还朝向下饶村的方向，现在村民们捕风捉影，充分发挥想象力，拼命造谣顾大福是被李寡妇杀死的。
从冯阿婆听来的版本里，村民们认为顾大福发现了李寡妇和罗宝根的奸情，于是怒气冲冲跑去喝酒，越喝越不解气，最后在醉酒的状态下，要去下饶村找罗宝根算账。
李寡妇害怕丑事被揭发，于是追上顾大福，在拉扯间，把顾大福推进阴沟里，溺毙……
顾芝芝脚步又迈了起来，心里暗暗猜想，陆锦承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今天，李寡妇现在声名尽臭，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反而会认为她在狡辩。
不管衙门会怎么判这件案子，谣言一出，在所有人眼里，李寡妇和罗宝根就是杀人真凶。
而她们母女俩，即将彻底洗清嫌疑，永远不会有人怀疑……
顾芝芝越走越急，冯阿婆很快就追不上，气喘吁吁在她身后高声喊：
“芝丫头，你别跑那么快，我还没说完呢，喂……”
顾芝芝没空听她倒苦水，远远甩开了她，站在院门口拍门。
赵氏将院门打开，顾芝芝跻身进去，将蒙在脸上的头巾一扯，卷成一团，一边擦拭汗水，一边低声和赵氏说了这件事。
赵氏一整天都在家里呆着，没听到外面的流言蜚语，乍一听说顾家要报官，李寡妇还被诬蔑成凶手，登时有些解气，忿忿啐骂道：
“哼，活该！那对臭不要脸的害人终害己，终于尝到即使有一百根舌头都辩解不清的滋味了吧，芝芝，今晚咱加菜，爆炒猪舌头！”
赵氏双手叉腰，心里对被掳走的阴影和憋屈登时一扫而空，吐气扬眉。
“好！”
顾芝芝“噗嗤”一声，也跟着说道：
“再炖一锅猪心汤，祝那对黑心的奸夫淫妇，天长地久，永远在大牢里，不要再祸害别人！”
说完，弯腰解下背篓，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说得好，闺女！”赵氏叉着腰，重重点头附议，目光落在背篓里，“咦”了一声，蹲下去，问道：
“芝芝，你咋又割布了，家里还有很多呢。”
她拿起那块灰布，摸了摸，很糙手，又抖开看了看，心里已经有了计量：
“这布用来做几双鞋子穿吧。”
“娘……”
顾芝芝从屋檐下拿了两个竹匾过来，将买来的半袋蚕豆，和背篓底下的辣椒，分别倒出来，和赵氏解释道：
“你什么时候得空了，用这布给我缝几双手笼子吧，剁辣角的时候戴在手上，就不用辣得手疼了。”
赵氏闻言，马上点头应道：“行，做手笼子很快的，娘这就给你先做出一双。”
说着，坐回堂屋门口，示意顾芝芝过去，捏起灰布两端，放在她手上比划。
“袖子最好做到这么长的。”顾芝芝指了指手肘处。
两人在屋檐下说话，两只小奶狗甩着小短腿，屁颠屁颠跑过来，围着竹匾嗅来嗅去，趁人不注意，偷偷叼出里面的蚕豆和辣椒，咬在嘴里玩。
“嗷……汪汪……”
“汪汪汪……”
咬到辣椒的那只，辣得嗷嗷叫唤，吐掉嘴里的辣椒，仰着肚皮在地上翻滚。
调着蚕豆的那吃本来吃得津津有味，听见自己兄弟叫唤，也奶声奶气汪了起来。
母女俩闻声扭头，见到地上沾着泥的半段蚕豆和辣角，登时跑过来，一人抱起一只小奶狗，跑到水缸旁边舀水给它们漱口。
赵氏轻轻打了狗屁股一下，无奈地给狗子摸脸擦嘴，“太调皮了，辣角你也敢偷吃……”
“嗷嗷嗷……汪！”
小奶狗仿佛不服气似的，嗷嗷对骂。
顾芝芝忍俊不禁，放开了手里的狗子，转身将两只竹匾端进堂屋里。
夕阳西沉，照得大地上尽是一片暖光，和天上的晚霞互相辉映。
“芝芝，天色不早了，出来吃饭吧。”
赵氏的声音传来，顾芝芝走出堂屋，此时她已经洗了澡，换了衣服，一头长发披散下来，湿哒哒的，还滴着水。
顾芝芝拿着帕巾擦拭发尾，看见两只小奶狗已经被赶进笼子里。
赵氏端了两盆狗食过去，一盆放在阿黄面前，一盆放在笼子里，见两只狗都吃上了，她才重新进灶房，端出饭菜，摆在石板桌上面。
顾芝芝帕巾搭在肩上，搬了两张矮凳过去，母女俩坐下，一边吃一边聊天，两人的脸颊，在漫天霞光中，都变得红扑扑的。
顾芝芝咽下一口饭，把卖光酱油后，去春风镇买辣椒的事告诉了赵氏，说完又捧起碗吃饭。
“芝芝，辛苦你了……”赵氏目光落在她脸颊和脖颈上，双目含光：
“养家糊口这种事，应该由娘来做的，可娘没用，这些重担都压在了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