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不是非左手不可，只是……”
陆锦承双眸盯着她素白纤长的手指，捏住黑色的墨条，烛火下，黑白交映，显衬出她五指愈发柔软纤细，他眸底微微闪烁，低沉道：
“一般人多惯用右手书写，为了避免研磨时因手酸而下笔无力，故此才提倡用左手磨研。”
原来如此……
顾芝芝表情恍然，没想到看似简单的研磨，当中也有一番讲究，她几乎没用过毛笔，若非陆锦承解释，她还真不懂这些小窍门。
墨出了醇浓的墨汁，顾芝芝放下墨条，坐在陆锦承身旁，看他提起毛笔，沾了墨后，笔尖在纸上勾勒出她的名字。
笔下遒劲有力，字体若山崖青松，力度感跃然纸上。
“顾芝芝，这是你的名字……”陆锦承将笔搁在笔架上，嗓音低凛。
顾芝芝挪了挪小凳，坐到他身侧，身体微微向左倾斜，饶有兴趣地看着纸上的名字，眼底露出笑意，赞道：
“你的字跟你的人一样好看！”
陆锦承坐在她左边，她身体倾斜时，两人衣衫轻轻触碰相贴，她的膝盖，似有若无挨了一下，又稍稍隔开，距离如此接近，虽然隔着衣料，但他仍然能感觉到她皮肤上体温，微微氲渡到他身上来……
陆锦承身体不禁微微绷直，小心翼翼地移开膝盖，手指蜷曲，未几，又听见她毫无遮掩地称赞自己，他表情怔忪了一下，侧眸瞥了她一眼，耳根不禁染了些热意。
她坦率如此，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抿了抿薄唇，道：
“记住我方才的笔画顺序了么？”
记住了。
顾芝芝如此在心里答道，唇畔漾起笑，却摇了摇头，“没看清楚，你再写一次好不好？”
她托腮，朝他盈盈笑着，双眼如月牙似的微弯，眼波清澈澄净。
陆锦承耳朵愈发红，屏起呼吸，再次提笔，特意将速度勾勒得更加缓慢，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展现在她眼底。
顾芝芝默默欣赏他干净修长的指骨，苍劲有力的字体，余光悄悄睨了他的侧脸一眼，他写字时，专注聚神，认真的样子最撩她的心。
蓦地，顾芝芝瞥见了他薄红的耳垂，她一怔，眸底闪过一抹疑惑，他耳朵怎么这么容易红？
她手指忍不住动了动，有些冲动又想去捏一捏，但想起上回在马车里，他那么抗拒，她只好忍住了。
顾芝芝唇角往上勾起，垂下眼眸，他恰好写完她的名字，将笔递到她手边，低声道：
“该你了。”
“嗯！”
她饶有兴致，接过毛笔，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手指，肌肤相触只一息间，细腻润滑，一拭而过，陆锦承呼吸一滞，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旋即放到膝盖上，虚虚握拳。
顾芝芝端正了坐姿，笔尖蘸了些墨，右手悬空提笔，左手捏住右边的袖口，还没落笔，笔尖就凝聚的一滴墨点，就滴在了纸张上，迅速晕染开。
她动作一顿，在墨点旁边的空白处，缓慢书写起来。
三个字勉勉强强写完，然而，她的字体如同蚂蚁爬过一样，歪歪斜斜，弯弯扭扭。
顾芝芝眼睛瞥了一眼陆锦承写的字，再对比她亲手写的，心中顿时无语，笑着自嘲道：
“蚂蚁身上绑条墨绳，在纸上爬一圈，写得都比我好。”
陆锦承敛眸，望着她写得极大，又过分扭曲的字体，无言反驳，想了想，鼓励道：
“初学而已，勤加练习便好了。”
随后，又指了指叠放在茶几一角的一堆书籍，“那里有一本开蒙的千字文，书封是暗红色的，你找找。”
闻言，顾芝芝阁下毛笔，起身去那堆书籍里翻找，但从最上面找到最底下，都没看见有暗红色书封的。
陆锦承微微拧眉，目光望向卧房，“卧房还有一些书，也许长胜收到里面去了。”
顾芝芝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直起腰身，拿了其中一盏油灯，轻声道：“那……我去卧房看看吧。”
她进过他的卧房，记得里面的案桌上也放了一些书，当即拾步往里走。
陆锦承墨眸追着她的背影，神色平淡，在她进去后，忽然双眸一睁，想起了什么，顿时有些紧张，“芝芝，让长胜去……”
话没说完，顾芝芝已经进了卧房，头也不回应道：“我已经进来了。”
就这么几步路，没必要特意麻烦长胜来，他的卧房上回让她进来，想必也不会放什么重要的东西。
径直走到案桌前，将灯盏放在一旁，顾芝芝就在那堆书籍上翻了起来，千字文果然藏在里面，她很快便找到，顺手将微乱的书籍整理好，拿了书便出门。
但手忽然碰歪了画纸上蒙的轻薄宣纸，露出了底下半边人物画像。
顾芝芝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忍不住好奇，掀开了那张宣纸……
登时，她目光凝住。
门口传来轮椅的碾压声，长胜推着陆锦承进来，陆锦承一抬眸，就见到顾芝芝神色怔忪，一动不动望着案桌上的画卷。
他墨眸微睁，心脏顿时加速跳了起来。
“出去。”陆锦承对身后的长胜道。
长胜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听见说话声，顾芝芝杏眸一眨，怔怔地转过头，目光和陆锦承对撞上。
“这画上的人……”她拿起那张画卷，走到他面前，半弯下腰，杏眸里盛满了疑惑，“好像是我，我没看错吧？”
陆锦承眉峰紧紧蹙起，伸手夺过画纸卷起，不知该如何作答，薄薄的耳廓完全透红。
顾芝芝一脸疑惑，见他久久不答复，扭头见案桌上还有几张画卷，便走过去，将之通通展开，七八张画纸，除了两张山水画，其余五六张，皆是人物画。
而画中之人……
凝视着这些水墨画，虽不能说画中的女子长得和她百分百重合，但从五官、神韵、还有她衣服上补丁的位置上看出，这千真万确就是她自己！
顾芝芝将这些画纸通通放到陆锦承膝盖上，一脸疑惑：
“你为什么画我？”还不止一张！
陆锦承：“……”
他抿直了唇，沉默片晌，忽然轻轻扯起唇角，笑道：
“若我说因为无聊，你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