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雅间中央竖着一道高高的屏风，严凌风一边手轻摇折扇，一边手将屏风推开，跨前两步，凤眸凉凉扫视过几人的脸，笑得云淡风轻：
“啧啧，三位年纪合算起来，都能入土了，居然围堵威逼一个姑娘……”
三人脸色急变，隔壁雅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他们几人便以为旁边没人，殊不知，谈的话全被旁人听进耳里！
吴庸目光老练，在严凌风身体上下扫量了一遍，看出他衣着布料和气质都不似出自小户，暗自留了个心眼，压下满脸怒意，眯起眼睛问：
“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严凌风凤眸含着淡淡的讥诮，用折扇指了指顾芝芝，笑道：
“重要的是，今日你们若是强迫这位姑娘签下契约，我定会将今日之事传出去，我不仅口头传播，且还要让书生将你们的卑劣行径编写成故事，载成册子发给路人观阅。”
三人又惊又怒，悄然倒退了几步，并排站到一起，互相窃窃私语片晌，转而怒斥道：
“你们是一伙儿的！”
吴庸双眉气得竖起，瞪着顾芝芝：
“好，很好！是我们大意，竟小瞧了你，既然谈不拢，我们撤！”
说罢，三人吹胡子瞪眼，就要甩袖离开。
“慢着！”
顾芝芝目光泛着寒意，站到严凌风身侧，冷声笑道：
“这请客的账我早已结清了，这桌酒菜是你们弄翻的，墙也脏了，想必堂堂茶酱行当家，不会连这点银子都赔不起吧？”
说罢，她几步越过他们，走到门口将门打开，门外的回廊处站着好几名店伙计和邀月楼的大掌柜。
早在听见杯盘摔烂的动静时，就有伙计悄悄跑去通知掌柜了，只不过雅间内还有客人，按规矩他们是不应该进去打扰的。
因此，大掌柜早早便喊了几名壮实的跑堂，站离回廊远远的等着，这距离既听不清雅间内的谈话内容，又能防止客人逃单。
大掌柜脸上笑容可掬，手拎着算盘放在臂上，跨步踏进雅间，视线缓缓在地上、墙上扫视过，手指灵活，算盘噼里啪啦一通响，笑道：
“几位，咱们邀月楼有规定，若故意损坏店内用具，一律按原价双倍赔偿，特别是这雅间的墙壁，是咱们邀月酒楼的特色，涂了特定的材料，随时随地能散发淡淡的怡人香气……”
他低头瞥了一眼算盘，笑吟吟道：
“这银子合算起来，总共七十八两余二十一文钱，请问哪位付账？”
顾芝芝唇畔微微抿起笑意，食指指了指陈宝易：
“找他负责吧，全是他摔的！”
转头时，她余光瞥见陈宝易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大掌柜走到陈宝易面前，手掌朝上摊开：“多谢这位客官了！”
话音落下，原本在回廊上守着的跑堂们，此时站在了门口处，将门口堵了个严实，目光炯炯盯着陈宝易。
被人防贼似的堵在雅间内，陈宝易吹胡子瞪眼：
“哼，爷有的是钱，区区不到百两，爷砸得起，也配得起！”
心底涌起一阵屈辱感，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却不放在大掌柜手上，偏要杨起手朝天一抛，银票像叶子般飘飘曳曳落在了地上。
“我们走！”陈宝易怒火填胸，朝其余两人一招手，率先迈向门口。
然而，围在门口的跑堂却纹丝不动，陈宝易几人正欲发怒，就听见大掌柜的嗓音从后面传来：
“客官留步，您这张银票脏污了，麻烦您重新换一张！”
顾芝芝目光落在地上，发现那张银票好巧不巧，掉落在地上的汤汁上面，她唇角抑制不住轻轻勾起，努力憋笑。
想装x，却翻车了！
无奈，陈宝易只好亲自弯腰捡起了那张银票，换了一张，老老实实用力拍在了大掌柜手掌上面，大掌柜略一抬手，几名跑堂才退散开，满脸笑容对着三人鞠了一躬：
“客官您慢走！”
顾芝芝和严凌风是最后从雅间里出来的人，两人相视一笑，并肩低声一边聊着，一边出了邀月酒楼。
出了门，一丝冷风裹挟着细雨扑在脸颊上，顾芝芝有了些冷意，这才发觉街上飘起了丝丝小雨。
天色已黄昏，细雨染上了斜阳的橘黄色，垂下一道暖黄的雨帘。
两人站在屋檐下，看街上行人来去匆匆，严凌风目光落在远处一个卖伞的摊子，低声道：
“在这儿等我，我去那边买把油纸伞来。”
“哎，不用……”
他说完便大步跨进了雨幕里，只留给顾芝芝一道颀长的背影，顾芝芝欲要出声阻止，他瞬息间却已经走出了好几米开外。
顾芝芝望着走在斜阳雨幕中的人，无奈摇了摇头，这时，屋檐下又跑进来两人躲雨，站在她身旁，她下意识侧眸望了一眼，对方也碰巧转头看她。
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两人皆是一怔，又同时抿起唇瓣浅浅笑了笑，复而移开视线，望着细雨飘飘的街上行人。
“小姐，奴婢给您擦擦吧。”
顾芝芝听见那女子身边的小丫鬟温声说道，目光盯着街上缓缓朝她驶来的一辆马车，杏眸不由盈盈亮起：
“娘！”
远远便朝赵氏招手，赵氏立即加快速度。
将马车停在她面前，赵氏没有下车，只是转身从车厢里拿出斗笠递给顾芝芝，眉眼带笑：
“娘来接你了，快上车！”
顾芝芝高高兴兴戴起斗笠跨过雨帘，身体一跳，稳稳坐在她身侧，道：
“娘，等等，还有严大夫。”
说才说完，严凌风已经撑着一把油纸伞快步走近，见到赵氏和马车，凤眸划过一抹笑意：
“早知道伯母过来，我就不冒那雨去买伞了。”
赵氏爽朗一笑，接话道：
“我要是早来一会儿就好了，严大夫，快上车吧，我们送你回家。”
严凌风欣然同意，正要跨步从车厢后登上马车，忽的把头一转，发现屋檐下站着两名女子，目带艳羡听着他们的谈话。
薄唇轻轻翘起，严凌风走到屋檐下，将雨伞递给那女子，声音清冽如泉，道：
“这雨虽小，却不知要下到何时，两位姑娘在这躲雨多有不便，若不嫌弃，这伞便拿去用吧。”
闻言，对面两人错愕怔了怔，面容姣好那女子抬起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和严凌风对视了一眼，将伞接到手里，大大方方朝他福了福身，感激道：
“谢谢公子，只是不知公子住在何处，这伞我明日……”
“不必了，一把伞而已。”
严凌风眸底潋滟起微光，不甚在意摇摇头，转身跨进雨里，登上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