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他突然靠近，突破了两人间保持的距离，宋初雪心尖先是情不自禁一颤。
随后。
听清了他的话，眉心沉沉一跳，惊得从石凳上站起身，指着他：
“你难道……”
她先前派人查过他的底细，一刹那，她脑海里闪过无数关于他的事情：
——严公子极受女子欢迎，经常被当面抛娟帕，可他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子示好过。
——而且，哪个女子朝她抛娟帕，他就会毫不留情当面拒绝并讥讽一番。
想到此，宋初雪脸色突然变了，直截了当问：
“严凌风，你的意思是……你是个断袖！？”
严凌风知道她性格直率，但没想到她如此大胆直白，逼着他不得不正面回答。
他顿时尴尬不已，折扇展开又收起，发出低沉的折展声。
“不是，我……”
他唇角微微抽了抽：
“我意思是，断袖之人，武艺也可以很高的，但宋小姐你身手那么好，肯定没几个能打赢你！”
“是吗？”
宋初雪双目审视着他，半信半疑：
“那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你自己，哪有男子不介意被人说是断袖的，你反倒还拿来开玩笑……”
严凌风瞬间有种挖坑给自己跳的感觉，抿了抿薄唇：
“我清者自清，怕什么说，谣言始终有不攻自破的一天。”
宋初雪不置信否，打量他的视线还是带着深深的怀疑，拎起食盒：
“芝芝在哪儿，炸鲜奶再不吃就要凉了，算了，我自己去找她吧。”
她脚步匆匆，严凌风蹙眉，冲着她的背影道：
“在二楼的喜茶雅厢，记得敲门。”
拎着食盒到二楼，宋初雪在每间雅厢旁的木牌子扫过，找到喜茶雅厢，屈起食指敲了几下。
敲了好一阵儿，房门才从里面被打开。
宋初雪正要跨进去，就发现了站在顾芝芝背后不远的陆锦承，目光凉凉睨着她。
想起严凌风说过的话，她脸上笑意一滞，迈出的腿又收了回来，把食盒递过去，小声道：
“芝芝，这个是给你吃的，我……我有事要和你说，先不打扰你们了，明天见。”
说罢飞快转身，脚步踩着木制楼梯，“咚咚咚”没一会儿就不见了。
顾芝芝追出几步，随后折返回来，对板着脸的陆锦承道：
“你干嘛这副表情，把人吓跑了。”
陆锦承指腹还残存着冰凉的药膏，走上前将门闩上，再度牵起她的手到桌旁坐下。
*
离开福泽药铺时，日头已经高照，空气中的潮湿雾气彻底被阳光蒸散，街上熙熙攘攘，一派热闹。
拎着食盒和药回酱铺，正恰碰上赵氏从酱坊那边运酱料回来，她急忙上前帮忙。
如今铺子里的生意越发好了，马车运一趟货已经不够，跑上两三趟又费时间，顾芝芝索性就在旭冬镇那边购了一批车马骡子，添了人手，解决每日所需的运货量。
酱铺门前忙碌过一阵子，酱坊车队出城，铺子里的客人也多了起来。
吃过晌午饭，母女俩抽空去看了宅子。
“这件事搁置了好几日，幸好宅子还没卖出去，不然又得重新找了。”
从宅子里出来，赵氏挽着顾芝芝的胳膊，沿着宅院附近的街道慢慢走着，问道：
“闺女，这宅子附近的环境，你瞧着怎么样？”
在附近走了一圈，环境确实如赵氏所说的那样，清幽安静，沿着大道往前走几里路就是书院，住在附近的人家，家里大多都有鸿儒学子。
她笑着点头：“娘的眼光好，我也很喜欢这里。”
虽然离迎熙路有些距离，但走的都是大道，不用弯弯绕绕七穿八拐，比她们现在租赁的小院好多了。
赵氏闻言，眼睛笑得更弯了，加快了脚步：
“那赶紧的回去找东主签契约吧，签完契约咱们好好商量商量摆个新居入伙宴。”
赵氏做事从来都是风风火火的，毫不拖拉，很快就回到那宅子，付清了银票，换来了房契。
民间买卖宅子签的契约一般叫白契，为了稳妥起见，母女俩和那东主又马不停蹄赶去了府衙，在白契上加盖了一个官印，成了府衙认证的红契，这样日后万一有什么纠纷，官府这边留了底，有理有据的，不怕吃亏。
这些事情花了一下晌，便通通敲定下来了，赵氏的荷包干瘪了下去，但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停下来过。
“闺女，咱们终于在京城买了房子，总算是扎了根，娘这心里踏实了。”
赵氏捏着那张房契，即使字还没认识齐全，却不影响她看了一遍又一遍。
“嗯！”顾芝芝挨着她坐着，感慨道：
“娘，假如咱们还在谷满村，很难想象有今天这一日吧，说不定还在为几粒米粮满村地吵架怄气呢。”
“是啊……”赵氏望着食肆后院的一方天空，叹吁道：
“你的决定是对的，娘真庆幸当初听了你的话，从村里搬到京城。”
不过短短半年，她的心境和想法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前在村里，娘眼里心里最在意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做杂活赚钱养活自己和女儿；二是生不出儿子，做为一个女人很失败，要被人唾弃和戳脊梁骨，永远抬不起头来……
但现在谁要是还想拿生不生儿子这件事来嘲讽娘，娘一定狠狠啐他一脸唾沫星子，再照着他的屁股踹一脚，打哪儿凉快滚哪儿去！”
顾芝芝很高兴看到她现在的变化，替她把被风吹乱的几根发丝别到耳后，脑袋枕在她肩头，由衷笑道：
“真好，娘心胸变开阔了，以前真是钻牛角尖里了。”
“是啊，这就是书上说的，见多识广、读书明智、目光长远、远瞩高瞻吧？”
赵氏嘴里一下子蹦出了好几个成语，说完连她自己都惊了。
黄昏日暮，后院里传来摆列桌子的声音，每到这时刻，众人眼底就亮晶晶的，仿佛有光在流动。
盛沙桌摆列整齐，顾芝芝收好了房契，和赵氏一同从板凳上站起身，开始新一日的扫盲课。
只是，天公不作美，清晨下雾，傍晚的雨丝说飘下来就飘下来。
雾气蒙蒙的，还带着一股冷意，不一会儿每个人头上都沾满了细碎晶莹的雨珠。
“怎么这么不凑巧，快快快，咱们把桌子挪到食肆里面去学吧。”
赵氏率先抱起了自己的盛沙桌，小步跑进食肆里。
众人一顿忙乱，很快又把所有盛沙桌和教学木板搬进室内，为了让光线尽量照进食肆内，门窗通通打开。
外面站着零星避雨的行人，听见食肆里传出的念书声，纷纷侧目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