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掌柜的收了钱，毕恭毕敬微微弯腰：“请随我来。”
顾芝芝保持着挡脸的动作，脚步跟着掌柜往后院方向去，经过拐角时，她双目借机环视店内，见那斗笠男人已经在店小二的招待下坐在了大堂里。
她眉角微微拧起，是她太多疑了么？不过如论如何，这种时刻，多疑总比粗心大意要好。
往坏的方向想，对方即便在大堂里点上菜了，也不代表他不是在跟踪自己，或许只是为了迷惑她，让她放松戒心呢？
她按捺下心头的惴惴，收回视线，裙裾一闪，身影消失在角落。甫一离开，那一直低垂着头的斗笠男人马上抬高了脸，露出一张中年人的脸庞，眼睛阴毒睨向那拐角……
“掌柜的，后院除了柴房，还有没别的房，只要能有瓦遮头便好，不拘空间大小。”
顾芝芝追上掌柜，眼睛一边逡巡身周的环境，一边压低嗓音问。
“除了柴房，就只有伙计房了，小店招的伙计通通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您一个小姑娘不……”
说到一半，眼角瞥见一抹银色，掌柜垂下眼帘，就见顾芝芝掌心里又多了几颗小银锞子，急急吞掉后半句话，满脸鞠笑：
“姑娘这边请！”
一边打着转弯的手势，一边朝顾芝芝伸手。
顾芝芝将碎银放到他手里，低声嘱咐道：
“但是那间柴房我也一并要了，你帮我这样……”
隔着她遮脸的广袖，她声如蚊呐，对掌柜的嘱咐了几句，话落，匆匆跟着掌柜闪身进了一间伙计房。
伙计们都在前头上工，这几间房都是空荡荡的，顾芝芝闩上门，确认过附近没人，才敢从空间里拿出镜子和化妆品。
匆匆补好妆，她换下潮湿的外衫，在空间里翻了翻，眉头紧皱，有些苦恼：
可惜当初在谷满村赵氏给做的两身男装，在坐船来京城时都故意弄得褴褛，随后赵氏就拿去剪开做抹布了，来到京城，民风比清河镇那边开化不少，她也没再备男装了。
吁出一口气，她认命翻出一件不起眼的灰色外衫套上，紧接着便悄无声息趴在门上，眼睛从门纱上的一个小洞眼望出去，紧盯着后院对面的柴房。
再见到那身蓑衣斗笠时，顾芝芝心脏陡然一沉，浑身神经变得紧绷了起来——
她果然没看错，那斗笠男人就是跟踪她而来的！
天上仍旧飘着雨夹雪，落在斗笠上，那男人紧了紧蓑衣，目标明确抬步往柴房方向去，到了门外，身体半弯，鬼鬼祟祟扒着门缝……
顾芝芝看得心头狂跳，幸好方才没住那间柴房，否则自己就是砧板上的肉，猎人箭矢对准的猎物！
那男人背影始终朝着柴房门，背对着她，看不见长相，顾芝芝心“咚咚咚”在胸腔里撞了起来，趁他还没敢推开柴房门闯进去，她急忙轻手轻脚掀开门，身影像一尾鱼似的钻出去，随后披风裹住头脸，百米冲刺般冒雨雪冲向侧门。
这间客栈后院不算小，有马厩、伙计房、柴房、还有水井等地方，开阔的很。
她早就和掌柜打听好侧门在哪，拔腿狂奔了片晌，便看见了那道柴扉。
只是，侧门上了锁！
她身形闪到一旁，悄悄觑了柴房一眼，那男人恰好从柴房里出来，即便距离隔得够远，也仿佛看见他一身怒火，冲向了她方才呆过的伙计房。
顾芝芝心头骇然，眼睛四下一扫，就近搬了两块土砖叠在一起，双脚一踩，从柴扉门上翻了出去。
“刺啦——”
跳下去的时候，披风被打竖的木柴勾烂，她险些站不稳摔在泥泞的土地上。
站稳后，鞋子和裙裾都沾满了泥点子，顾芝芝迅速回头将披风从门上扯下来。
一转头，余光瞥见一道狂奔而来的人影，顾芝芝瞳孔骤然一缩，看清了那藏在斗笠下的面容——竟是老熟人，吴庸！
她慌忙逃跑，跑动速度太快，身上的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沾染了雨雪，冷得如同一块冰！
天下雨，街上的人能躲的都躲去了，顾芝芝没有了人群的阻挠，脚下的步子畅通无阻，这是利的一面，然而弊的一面，也更方便吴庸锁定目标，离老远的时候就精准无误，一眼发现了她。
“你跑不掉的！”吴庸在身后嘶吼着，嗓音里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儿。
顾芝芝头也不回，后脑勺突然“咚”的一下，被什么东西砸中，她整个脑袋瞬间变得眩晕，头重脚轻起来。
一个踉跄，就这么摔在了地上，她身体滚了一圈，想爬起身继续逃，只要跑过这条街，到前面拐角再跑不过百余米，酱坊就到了！
一只带着帕子的大手从她颈后绕过来，捂在她口鼻上。
路旁避雨的行人见势仿佛不对，有人脚步动了动，呵斥吴庸问：
“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出头，另又有三三两两行人鼓起勇气抱打不平，冒雨雪围了上来——
“你这匪人做什么对姑娘家动手动脚的，快放开她！”
“姑娘，你认识这男人吗？”
“姑娘，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帮忙？”
有两个人弯下腰，关切询问她。
方才后脑勺被砸一下，力势不小，鼻腔又吸入了一阵药物，顾芝芝意识尚且残存一丝清明，可她整个嘴唇都变得发麻，别说出声求助，连张嘴都难。
吴庸被人指责，丝毫不慌，脸上露出讪笑，对众人一拱手，深深作揖笑道：
“诸位，这是我家的痴傻闺女，平日里疯疯癫癫的，今日带她来逛集市，没想到疯病突然发作，又是抢人家胭脂水粉乱涂乱抹，又是街头巷尾撒欢跑，我追了老半天，实在迫不得已才拿了胡瓜砸她一下。”
说着，吴庸蹲下身，一手拎着顾芝芝的后衣领将她上半身提起，另一只拿帕子的手胡乱在她脸颊上用力狠擦了几下。
登时，她脸颊的麻子和胭脂晕化开去，红红黑黑的颜色将小脸染得乱七八糟的。
众人见状，深深皱了皱眉头，面面相视，半信半疑。
顾芝芝脖子被衣领勒得难受，艰难仰起脸，想要摇头否认，无奈，她头晕目眩，身上的力气仿佛被一只大手硬生生搓散掉了似的，愣是连摇头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也无法完成……
见众人表情虽然开始动摇了，可却仍旧没有四散开，吴庸心里暗骂了一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脸上却堆起了笑，声音里添了诚恳：
“除了我这痴傻闺女，哪家姑娘好端端的会把自己的脸往丑里弄？我辛辛苦苦养她这么大也不容易，眼瞧着终于有户人家不嫌弃她，肯娶她做媳妇，我这不才带她来镇上添置些行头……”
说罢，他低下头，眼底毫不掩饰对顾芝芝的怨毒，露出一抹恶意的笑，问道：
“傻妞，你若还想漂漂亮亮做新娘子，就乖乖听话，跟爹起来，别让人笑话了，好不好？”
他年纪比顾芝芝大一倍不止，声音里伪装出慈爱，嘴上询问着顾芝芝，揪着她衣领的手却悄悄使坏，暗暗迫使她做出点头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