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顾芝芝用袖子挡着风，护着那小包药粉，把它送到陆锦承面前。
陆锦承低垂眼睑，两指轻轻捏起一小撮粉末，挪到灯笼底下看。
粉末是白色的，他指尖缓缓捻动几下。
顾芝芝凑到他旁侧，观察了几眼，道:
“粉质看上去有些粗糙，不像是胭脂水粉一类，她方才是从药铺里出来的，应该就是才买不久的什么药吧？”
陆锦承微微颔首，将粉末凑近鼻尖略微轻嗅，神色缓缓变凝重起来，沉声道:
“色白，闻着发甜腻，搓动有磨砂感……有些像断鼠散。”
顾芝芝表情疑惑:“断鼠散？毒杀老鼠的？”
陆锦承将指尖的粉末洒到地上，缓声道:
“一般会掺到食物或水里毒诱鼠类或者蛇类，这毒药毒性极强，倘若人误食了，药石无灵，去药铺购买时需作登记。”
闻言，顾芝芝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双眉微皱，下意识问道:
“但是，她一个自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千金小姐，何须亲自来买断鼠散？”
话说一半，她表情也沉了下去，嗓音有些发干:
“锦承，你”
她神色一凛，嗓音有些发干:
“锦承，她一个大小姐断不可能特意买药去毒杀老鼠吧？”
联想到方才秦宝仪的失态疯狂，顾芝芝脑海里骤然跳出一个猜想——
秦宝仪买毒药只有两种可能性:
要么是准备去杀人，要么是准备自杀！
“遭了！”她心脏不由自主咯噔一下，立刻拽着陆锦承手腕，急声道:
“她刚才那样失控，会不会出什么事，我们去找找她吧？”
“芝芝——”陆锦承双腿沉稳定在原地，反力攥住她的手:
“你先别急，这包究竟是什么药，只是我的初步猜测罢了，先去药铺找个大夫辨认清楚再下定论。”
“好！”
顾芝芝有些心慌，汲汲点了头，便双手抱住他胳膊，把人往邻街最近的药铺方向拽去。
两人踏进药铺，再三询问了大夫，确认秦宝仪买的是断鼠散无误，顾芝芝立刻拉着陆锦承往秦宝仪逃跑的方向追去。
“你说她会跑去哪儿？”
顾芝芝望着满街的路人，有些头疼:
“京城人这么多，要怎么找……”
陆锦承垂眸凝视着她紧张的模样，微微蹙眉:
“芝芝，丞相府的内事，其实与我们无关，你不必这么紧张自责。”
顾芝芝跑得微微气喘，闻言立刻停下来，仰头望着他的脸，一字一句认真道:
“锦承，人命关天！她方才大受刺激，多多少少与我们有些关系，万一她真想不开出了什么事，你我良心能安么？”
秦宝仪实则和她并没太多交集，唯一的恩怨便是秦宝仪喜欢过陆锦承，爱而不得，仅此而已。
倘若今晚遇见一个情绪不稳，疑似有自尽倾向的陌生人，她也做不到袖手旁观，冷漠地看着别人去死。
稍稍喘匀了气息后，顾芝芝抬袖擦了一把脸颊，又小跑着继续寻人。
陆锦承深深拧紧眉头，见她如此紧张，不由自主也认真对待起来。
“你先冷静些……”他抓住她手腕，低声道:
“这么漫无目的找人不是办法。”
顾芝芝扭头，视线对视上他幽深的眸子，强压下心里的烦乱情绪，缓缓点头:
“你说得对，我们好好想一想……想一想……”
假若秦宝仪没有回府，那么，一般有轻生念头的人会去什么地方？
跳楼？
她抬头扫视了一眼街道两旁的店铺，心里默默把这一项可能排除掉。
跳河？
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顾芝芝颤抖着嗓音，把心里的猜想说了出来，陆锦承眉峰愈发紧了几分，目光眺望着前方，忽然低声道:
“倘若她真要跳河，方才逃跑的方向，离得最近的便是环河。”
“那我们赶快去！”顾芝芝立即点头，神色慌张问:
“对了，要不要报捕快？”
说罢，她视线便在街上来回巡视……
也是倒霉，用不着捕快的时候，似乎随处都可见巡逻的捕快，眼下情况紧急了，缺一个捕快都没瞧见！
“来不及了，先赶去河边吧。”
陆锦承牵住她的手，主动迈步往环河方向去。
他腿长，步伐也迈得大，顾芝芝被他拉着走，速度一下子快了许多。
幸好，环河畔离她们所处的街道也不太远了。
两人起初是小跑着，慢慢的，变成发足狂奔。
陆锦承带着她，一路挤开拥挤的人潮，寒寒风的风大口大口随着呼吸灌入两人口鼻，跑到环河畔，两人都有些口干舌燥的，气喘不止。
“分……分头……找！”
顾芝芝一边喘着气，一边对陆锦承打了个手势，两人沿着环河路，一左一右紧张找了起来。
火树银花已经谢幕许久，河边的风大，因此环河畔已经看不见任何人影，只剩余一盏盏灯笼，寂寥沉默地散发出昏黄光芒……
顾芝芝不敢放声喊人，怕若是秦宝仪真在此处，听见了可能会再次受刺激。
喘息越来越急促，她整个喉咙被寒风灌入，已经开始发干发哑，能清晰听见自己“呼呼”的换气声。
举目四顾，沿着河岸认认真真把附近每一处都看仔细了。
走了许久，顾芝芝双鞋渐渐被河边的水洇湿，双脚黏腻又冰凉，冷得她脚指头都在发冻哆嗦。
蓦地，她目光一凝，不远处的河边石头上，仿佛隐约坐着一个人影，背对着她……
顾芝芝心头一跳，慌忙放轻脚步挪近那背影。
灯笼在离岸的远处，几乎没有什么光照到河边来，因此，走得很近了，顾芝芝才能通过昏暗的一点弱芒确认，石上坐着的人，衣衫和秦宝仪身上穿的相同。
顾芝芝在不远处停下脚步，特意等呼吸恢复了平缓，才敢继续靠近。
孰料。
秦宝仪还是察觉到她的到来了。
看见顾芝芝，秦宝仪情绪立刻变失控，猛地一下站起身，尖声哭斥:
“你别过来！”
顾芝芝脸色微微一变，立刻站在原地，下意识举起双手:
“好好，我不过去，你也别往后退了，有事好好商量，你别冲动！”
夜晚的环河，河面黑黢黢一片，顾芝芝紧张盯着秦宝仪的双脚。
她裙角和鞋子已经湿透了，裙裾吸饱了水，沉甸甸黏成一片，贴在脚踝上……
再往后退几步，她可能就要直接栽进冰冷的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