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转眼到了四月中，气温逐渐上升，顾芝芝脱去了夹衣，换上了更轻薄一些的春衫。
自从出了员工福利后，不少伙计都送了女儿过来开蒙。
众人心思各异，并非每个人都会真心实意把女儿送来，有的纯粹是为了那顿免费的午饭罢了。
顾芝芝了解了情况，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只让人把扫盲班从食肆的小后院，挪到了地方更宽敞的火锅店后院。
夫子也很快聘来了，是两个女夫子，一个留在京城里，一个则去了酱坊那边，供旭冬镇附近的员工子女方便。
酱坊和酱铺发展得越来越好，她便顺势把旭冬镇的酱坊空间扩大，招收更多的工人。
与此同时，她派人去清河镇，到当初合作过的米粮店、书院等地方做调查统计。
清河镇百姓尝过了酱料的滋味，早已有些离不开了，已经不知几回上米粮店等地方询问何时有酱，因此，顾芝芝的消息一送去，米粮店那些铺子立刻答应合作。
但那些小铺子太零散，离京城路途又远，他们订购的酱料不多，若顾芝芝答应，赚的银子还不够赔付运费，实在不划算。
最后，铺子的掌柜们一同联系了清河镇较大的商号，通过商号集体向顾芝芝的酱坊订购，每三月订一次。
顾芝芝有意把酱料生意发展大，对此自然没有异议，双方交涉时她只有一点要求——
清河镇等地方的酱料定价信息她要清楚，且铺子不能私下随意抬价。
几次三番交涉下来，这件事总算谈妥了。
生意一日日上了轨道，赵荷花每日里都眉开眼笑的。
四月十七这日，顾芝芝惯例去巡了酱坊，但才到酱坊门口，便被早早侯在那里的宋清遇拦住了马车。
她下了马车，有些诧异，问:
“清遇哥，有什么事吗？”
最近这些日子，虽然宋清遇寄宿在酱坊里，但两人打照面的机会极少，他整日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房内读书，她也几乎不会去巡工人们的寝舍。
宋清遇穿着那身洗得略微发旧的天青色长衫，立在酱坊门前的一棵树下。
阳光穿透树叶，在他身上落下斑驳光影。
他摸了摸后脑勺，神色有些羞窘，问:
“芝丫头……我……”
看他几次张了嘴又抿上，脸还越来越红，顾芝芝微微拧眉，道:
“清遇哥，不用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直说吧。”
宋清遇深吸了一口气，涨红了脸，总算愿意坦白了:
“我……想问你，过几日京城即将要开科考了，我……没地方住，能不能……能不能……”
他磕磕巴巴说完，一张脸已经红得像要滴血，觉得难堪又狼狈，一时间不敢抬头和顾芝芝对视。
在酱坊的这些日子，他虽然有去书斋寻了一份抄书的活儿做，但所赚甚微，要存着买笔墨纸砚，京城客栈又贵，他实在负担不起，不得已，才向顾芝芝开了口。
看他手足无措站在原地，顾芝芝唇畔微微勾起，“可以。”
见他这副模样，她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了，原来只是借钱而已。
她右臂微抬，左手伸进广袖里，催动意念，摸出一锭银子递给他:
“这些够吗？”
“多了，多了！”宋清遇有些瞠目结舌，盯着她手心里那锭银子，心里估算应该有十两了，他慌忙双手接过来，窘迫道:
“谢谢你，芝丫头，我给你写张借据！”
说罢，便急忙踏入酱坊，想去找笔墨纸砚。
“不用了。”顾芝芝对着他背影道:
“到时你宿在哪家客栈，去闻饭来通知我和我娘一声。”
没有收他写的借据，顾芝芝在心里暗暗算了算，科考这事他听陆锦承提过——
五月初就是科考的日子，一连考四五日，端午那日考完，正好也是她的生辰。
想到生辰，她不禁又有些犯愁。
眼看着时间一月又一月过去，然而她遣派出去寻找类菱的事，却如大海捞针，半点消息也没有。
她空间里攒存的卫生巾已经不多了，再拖下去，恐怕就要用月事带了。
虽然她如今有了银子，可以不用那些塞灶炉灰的月事带，但她向宋初雪等人打听过——
塞了棉花的月事带很容易侧漏和渗漏，常常会弄脏衣裙，因为月事带是布料缝合的，无法防水，稍微坐久一阵就容易渗透。
“唉……”她揉了揉小腹，低声叹息，今日正好是来月经的日子。
心里觉得这件事迫在眉睫，不能再拖下去了，心里愁着愁着，倏地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是实在寻找不到，她就亲自去南境一次，找到类菱和黑糠棉！
类菱和黑糠棉都生长在南境，她可以去那和当地人讨教种植的方法，要是能把这两种植物迁到京城里栽培成功……
那么，她以后就不用为来月事发愁了，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宣朝的女人也不用再垫那种脏兮兮的灶炉灰的月事带。
这个念头产生后，便如一颗种子埋进了她心里，迅速生根发芽。
她想去南境的意愿越来越强烈，恨不得马上把这个想法对赵荷花与陆锦承说了！
马车颠簸，她坐在柔软的蒲团上，勾起车帘，嘱咐外面的车夫:
“再赶快些！”
车夫听令，扬鞭，马车登时更加颠簸。
顾芝芝在车厢里，不得不用双手紧紧撑扶着车壁，稳住身体。
如今才是上晌而已，陆锦承要点卯上朝，不可能那么早回来。
但她心里仍旧迫切，想立刻回府，查询一切关于南境的消息，比如治安如何，风气如何，地理环境和气候如何……
若是南境不安全，她就只好歇了这个想法，安全为上！
回到侯府。
她一头扎进书籍里，一边翻阅一边做笔录。
日头逐渐西沉，室内光线暗了暗。
房门敞开着，绿珠和绿荷站在门口值守，见顾芝芝在书案前一坐就是大半日，不由互相对视一眼，眼底隐隐露出担忧。
“怎么办？”绿珠压着嗓音，翁声问绿荷:
“少夫人像着了魔一样看书，饭也不吃，话也不讲……”
绿荷想了想，轻手轻脚进了室内，把蜡烛点上，笼上灯罩。
烛火略微刺眼，被灯罩子一笼，光芒立刻变得柔和了许多。
绿荷拿着火折子，一路点亮卧寝各处的蜡烛，一边偷偷拿眼睛觑向顾芝芝。
直到点到书案上的两盏烛台，绿荷发现她仍然全神贯注盯着书籍，连头也没抬。
绿荷无奈，朝门口的绿珠摇了摇头。
正担忧之际，倏地看见身穿官服的陆锦承从远处走了过来。
绿荷双眼瞬间一亮，悄无声息弄熄火折子，迎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