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暴雨肆虐了两个昼夜，放晴后，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雨后的泥土腥味。
走出宅院，顾芝芝抬眼，略过车马眺望左右道路，入眼尽是大大小小的水坑，泥泞不堪。
耽误了两日，一行人重新赶往海边，在日中时分终于成功登船。
从大宣出发时，顾芝芝只带了顾宝燕和绿荷两人，如今回程，带回的物资只多不少，身后还跟随一批签了契约的、拖家带口的农户。
这些日子在南境没有白忙，除了黑糠棉和类菱，她还收购了不少诸如八角、花椒等制作调料的植株和种子。
从前在京城，这些调料只能从行商手里订购，如今一并带回去，若能移栽成功，每年能剩省下一大笔开支。
回程日期订下后，她和顾宝燕又将卫生巾改良了几遍，将制作方法与心得毫无保留载入书信，留给了秦宝仪和林月两人——
黑糠棉和类菱发于南境，对卫生巾的推广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风势正佳，桅杆上悬挂起船帆，一艘艘大船乘风破浪，一日千里。
赴南境时是五月份，越靠近目的地，天气越热。
与之相反，大船出海口转入江流时，已到了落英缤纷的季节。
＊
夕阳西沉，霞光万丈，整个京城浸在一片金黄之中。
火锅店外。
严凌风特意提早等在巷子口，斜倚在一颗桂花树下，寒风扫过，脚边落叶扑簌簌翻卷四散……
身后不远的地方，是火锅店后院，里面传出阵阵稚嫩而响亮的“嘿哈”声。
听了许久，打拳的“嘿哈”口号终于停止，取而代之时稚童们下课的欢呼声。
不多会儿，后院小门从里打开。
余光瞥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出来，严凌风掸了掸落在肩头的桂花碎瓣，快步跑开。
宋初雪和寒鸦走出巷子，倏地在巷口撞上一个颀长身影。
双方身手敏捷，一闪身，及时避开。
“好巧！”严凌风稳住步伐，一扭头，脸色微讶，唇角微微上扬。
“严大夫……”宋初雪脸色惊讶了一瞬，旋即也笑了笑，问:
“今日又来吃火锅？”
“我来找赵伯母。”严凌风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书信，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
“方才收到阿承传来的书信，他们快回来了。”
“真的？”宋初雪脸色一喜，“什么时候？”
她一双水眸亮盈盈望着他，严凌风唇畔笑弧往上弯了弯，将手中的信递给她:
“按上面的日子推测，如无意外，船明日应该就能靠岸，只是不知具体时辰……”
宋初雪忙不迭展开信纸，快速浏览一遍信中内容，脸上笑意扩大。
见她满脸笑意，严凌风心情没有来地愉悦，轻咳一声，道:
“初雪，我一直欠你一顿饭，不若明日我们一起到……”
“好啊！”宋初雪把信放回他手里，毫不犹豫点头答应。
没想到她答得这样爽快，严凌风后半句话噎在喉咙里。
“那……一言为定！”征忪片息，他心脏愉悦跳得飞快:“明日就在火锅店门口等你，如何？”
“好。”宋初雪惊喜过后，情绪迅速平复下来，双眸微弯对他略一点头，带着寒鸦和他错身而过:
“明日见。”
一阵秋风掠过，枝头的桂花树落下一地花瓣，几朵白色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到她发上。
寒鸦踮脚，一边走着一边轻轻替她拿掉鸦鬓上的落花，两人身影渐渐远去，穿过屋檐，走到开阔大街，身体完全浸润在橘金色的余晖中，地上影子拉得斜长……
严凌风站在桂花树下，目不转睛盯着她们离开的背影……
两人拐过街角，很快消失在他视线范围。
埋压在心底的激动恍若一座小火山，喷薄而出，喷得他心潮澎湃，心花怒放。
突然——
他表情欣喜万分，在原地蹦了两下，激动得在桂花树下打了一套拳法，口中学着后院里的稚童，大声喊出口号:
“嘿哈嘿哈！嘿哈哈！”
几个月前欠下的一顿饭，终于有缘由说出口，她终于答应了！
此处是巷子入口，今日风大，街上行人寥寥，无人经过。
一套拳法收尾，他双手叉腰，想仰天大笑三声！
仰起脸，咧开嘴，吃了一口西风，正要呼喝出心中的喜悦与兴奋，余光骤然瞥见一抹榴花红的身影，站在巷口斜侧。
保持着仰头吃西风的姿势，严凌风下反应转头望去！
甫一扭头，视线便和宋初雪惊愕的眼神对视上……
“咳——”他呛了一口口水，转身咳嗽起来:
“你……什么……咳咳咳……时候回来……咳……”
宋初雪上前几步，走到桂花树下，双眸漫上笑意，又有些尴尬，答道:
“大概在你打拳的时候吧……”
严凌风:“……”
顷刻间，他咳得更剧烈了，仿佛下一刻能把肺从喉咙里咳出来。
宋初雪走到他身侧，垂下眼帘，见他一张脸咳得几欲滴血，忙低声问:
“严大夫，你没事吧？”
严凌风飞快转身，面朝树干，背对着她摆了摆手，掏出帕子捂住口鼻。
“我方才忘了问你，明日什么时辰碰面？”
宋初雪盯着他的背影，心里疑惑腹诽:
这人大概是得知芝芝他们要回来，高兴疯了？
“明日……你决定吧。”
严凌风咳得嗓音沉哑，心里窘迫不已，只想快点逃！
“那辰初见吧？”宋初雪声音从身后传来。
“好，辰初好！”他迫不及待点头，始终不敢转身看她。
辰初好，可以和她一起吃早食，吃完早食再和她一起吃午饭，再一同前往码头迎接，能多出不少时间相处……
刹那间，他已在心里规划好明日的一饭之约。
宋初雪闻言点头，点完后反应过来，他此时的站姿看不见。
“那我走了。”她低声道:“另外……今日风大，练拳别在街上了，容易感风寒。”
“咳咳咳——”严凌风扶着树干弯腰，咳嗽声又剧烈了起来。
余光窥见她离开，严凌风才抚着胸口站直身，满脸通红，卷起双拳捶打了几下树干:
啊啊啊啊，丢人！！
她刚才……全看见了！！！
他抱着树干懊恼，抱了一下又连忙放开手，在树下站得笔直如松，生怕她再折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