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两人反手撑靠着墙，仰头看漫天的繁星，挑开了话头后，彼此心里隐隐皆松了一口气。
“既然要坦白，我说句实话，你别怪我……”赵霖有些不好意思，歪着脑袋，用拇指按了按右侧太阳穴，余光乜向她:
“今晚是我们最近相处起来最舒服惬意的，自从六角亭那晚后，我们之间话题也少了许多，相处起来反倒不如从前得自在了，而且……”
他顿住话音，调开视线，发现寒鸦站在不远处不停搓手跺脚，像只兔子似的在原地蹦跳，一霎儿被她逗乐了。
“说吧。”宋初雪斜斜乜他，“而且什么？”
收回注意力，赵霖轻咳一声:“我……其实不是很喜欢吃芋圆这些黏糊糊软糯糯的甜品，更爱喝酸酪。”
宋初雪表情惊异，脱口问:“是吗，可我每次做了你都很快吃完了啊？”
“那不是你一番心意么？”赵霖肃起表情，一本正经回答:“你费心思做的，我当然不能浪费了。”
宋初雪征忪了下，呐呐道:
“那我也直说了啊，其实我根本不喜欢吃带山楂的糖葫芦，吃得我牙都酸了，我喜欢的是裹白梨块和苹果块的糖葫芦。”
“那你怎么不早说啊？”
“你每回都眼疾手快给我买山楂的，我也一样，不好辜负你一番心意。”
两人四目相对，一阵尴尬，片刻后又忍俊不禁同时低笑起来。
“也是奇怪，关系退回普通朋友，这些话反而能轻松宣之于口了。”赵霖颇为感慨，将一直捏在手里的两根腕带递过去:
“这腕带既然送了，那就别浪费，你和寒鸦两人绑正好。”
说罢，他扭头唤了那边冷得发抖的寒鸦一声。
宋初雪将灯笼塞到他手里，欣然接过腕带，和“笃笃笃”小跑而来的寒鸦一人一根。
“小姐，不是说情投意合才能绑这腕带吗？”寒鸦摸了摸手腕，双手掖进袖子里。
赵霖咧嘴笑，露出唇边一颗小虎牙:“管它呢，高兴就好！”
三人站在避风处，彩灯照亮几人的衣袍，腊梅的暗香随风无声潜动……
正聊着天，暗夜长街倏然传来一声男人隐忍的低吼——“宋初雪！”
三人骤然一吓，齐刷刷扭头望向阒黑的街道。
宋初雪夺过彩灯高举，无奈映照范围实在有限，非但看不清对方，反而只会将自己三人的面容身影照得一览无余。
“好像是凌风？”认出熟悉的嗓音，赵霖表情狐疑:
“听声音很焦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三人先后走出凹角，朔风烈烈掀起衣袍，氅衣立刻鼓鼓胀胀兜满了风，衣裙翻飞。
一个颀长而模糊的影子，奋力奔来，又骤然刹停步伐，停在距几人几丈开外的街道。
肺部几乎快要炸开，严凌风大口呼吸着冰冷空气，身周被浓稠黑夜包裹，耳边是轰鸣剧烈的心跳声。
跑了不知几条街，终于寻到她的踪影！
他满心激荡如同开闸泄洪，然而所有激动高涨的心绪，又在下一瞬骤然停摆！
他愣在那里，胸膛不受控制剧烈起伏呼吸，直勾勾瞪着手腕——
她举着灯，衣袖被风掀退一角，腕部鲜亮的丝带在风中跋扈飘曳，仿似无形中给了他狠狠一耳光！
又晚一步了吗？
他胸口发痛，脑海一片空白，亲耳听见自己飞上半空的心脏，狠狠摔落，如同摔打瓷器般在脚边碎成了无数瓣！
“凌风、凌风，你怎么了？”
耳边听见嗡嗡人声呼喊，他眼神渐渐重聚焦点，才看清三人到了跟前。
见他呆若木桩，反应迟钝的模样，赵霖神色担忧，又问了一遍:
“凌风，你没事吧？”
严凌风身体一晃，被他一推回了魂，突然发疯般一把扯过宋初雪手里的彩灯、抓掉她的腕带，用力甩到地上，狠狠踩上几脚！
他彩灯轰然燃烧起来，骤然映红了一方天地，他发狠的脸庞映入几人眼里，几人惊得目瞪口呆。
还未反应过来，他脸一转，猛地一把将宋初雪拥入怀里，无比用力抱住她，脸颊埋进她颈窝:
“初雪，不要答应他，不要！我也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他声音由小而大，说到最后，彻底将压抑在心底的秘密嘶吼出来。
宋初雪一只耳朵被他声音震得发麻，神色惊愕，一时间身体僵在那里，竟做不出任何反应。
赵霖和寒鸦惊呆了。
“你放开我家小姐！”寒鸦抠住他手臂，用力往外掰开。
地上灯笼燃烧殆尽，火光一灭，街道陷入一片黧黑，只有漫天星光依旧璀璨。
宋初雪终于回过神来，抵住他身体狠狠推了几下，竟纹丝不动。
“你放开！”她低斥一声。
“我不放！我不放！”严凌风双臂更加用力，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
“不要和别人在一起，求你，求你，我受够了，再忍下去我也要疯了！”
宋初雪被他搂得胸闷气短，忙向赵霖和寒鸦求助。
赵霖也上来，和寒鸦一人一边拽他胳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严凌风终于被两人硬生生拽开。
寒鸦展开双臂挡在宋初雪面前，语带愤怒:“登徒子，无耻！”
严凌风木呆呆站在原地，视线越过寒鸦，望向身后高挑的宋初雪。
宋初雪尚处于震惊之中，心里暗自消化他方才的话。
赵霖眼神在两人间徘徊，天色暗，看不清各人的神情，他低咳一声，开口:
“这里风大，有什么去那边慢慢说清楚吧。”
说罢，一手按在严凌风肩头，另一手指向几人方才站立的避风处。
严凌风震惊于他的大度，自惭形秽:“赵霖，对不起……”
赵霖在黑暗中露出一个笑的轮廓。拍了拍他肩膀，又扭头对寒鸦道:
“寒鸦，让凌风和你家小姐聊聊吧。”
寒鸦梗着脖子，扭头看身后人的态度。
宋初雪声音冷淡，“严大夫，你醉得不轻。”
“我没喝酒！”
“那你就是病了，病得不轻。”
她叹一口气，迎着黑夜调转步伐。
严凌风千头万绪，想过她种种反应，唯独没猜到她会如此冷淡。
他慌了神，大步绕过寒鸦，拦在她身前，语气近乎哀求:
“初雪，让我和你说几句，就几句，不要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