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诺诺顺着传来声音的方向,向挑着扁担的人看去。
男人黝黑的皮肤在夜空之下,显得十分黯淡,但是还能看到他穿着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破旧衣服,仿佛活在上个世纪。
裤腿挽起来,小腿上全是干了的泥。
挑着扁担的男人也注意到了余诺诺,他蹙起眉头。
“你们是谁?是给王国安打电话的家伙?”
余诺诺点点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说。
“对呀,电话是我们打的。你为什么骂人呀?”
听到余诺诺的话,这个挑着扁担的人哈哈大笑出声,笑声十分粗犷。
“俺骂人?俺那就叫骂人了?!你们该去看看王国安的亲弟弟和亲妈都被他害成什么样了!读书读书,简直是个笑话!”
“王国安就是俺们村子里的耻辱,最大的笑话!我呸!”
男人说完,挑起扁担就要走。
余诺诺不让了。
她迈着小身子挡在男人的面前,认真地说。
“他是被害的。叔叔的成绩被人换走了,当年,他应该能考上重点大学,现在应该是一名优秀的工程师的!叔叔没有害人,他是被害的!”
挑着扁担的男人根本不信。
他不耐烦地说。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和王国安搅合在一起就不是好东西!俺儿子今天晚上和王国安玩,腿差点没被俺打断了!”
“你这么小,还敢和王国安呆在一块,一看就不学好。快离他远点,不然以后也是个害了全家的废物!”
“你说你妈……”
厉宁潇把脱口而出的脏话憋了进去,紧紧蹙起眉头护在诺诺身前。
“你不会说人话是不是?”
男人不屑地说。
“俺管你们哪儿来的,别挡着俺去挑粪。俺家一家老小还等着我挣钱吃饭呢,没空和你们浪费时间。”
厉宁潇气不过,还要说话,王国安低声说。
“他是老王,他家里有四个孩子,还有一个年迈的母亲……他每天都在忙着挣钱,我们还是不打扰他了。”
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挑粪,对于来自于城里的孩子而言是很脏脏的事情。
宿清云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说话很可恶的大叔有点可怜。
爸爸妈妈这么晚了都回家看电视了,这个大叔还在挑粪……
余诺诺看的是王国安。
他几乎卑微到了尘埃里,头那么低,似乎随时能够找个缝钻进去。
明明,这个叔叔不该是这样的。
爸爸说,他们那个年代,名牌大学很多专业,毕业之后都是安排工作的。
尤其是帝都的大学。
野猪爸爸当年顶替了这个叔叔的高考名额,考了个很好的大学,学了很好的专业,到了后面他经商的时候,还有些大学同学能够帮得上野猪爸爸的忙。
而那些,本来应该是这个落魄叔叔的……
就是因为被陷害,他被所有人瞧不起,他的家人被所有人瞧不起……
“等一下!”
诺诺突然伸出手,再次拦在了挑着扁担的男人面前。
男人看着这个干净漂亮的小家伙,下意识蹙起眉,将自己扁担上的筐远离诺诺,同时觉得浪费了时间特别心烦。
“你们还要说什么?你们是城里人吧,你们的时间多,但是俺的时间紧的很!我家还有……”
“诺诺有钱!你陪诺诺去见叔叔的家人,诺诺给你一……”
“一百块!”
郁子行赶忙插话,他怕诺诺一张口一百万。
给太多钱,也许会让他们惦记上诺诺或者会从王国安家里去要钱。
不光是村里人还是城里人,不光是多大的人,贪婪总是改不掉的。
果然听到一百块,挑着扁担的男人脸色变了。
一百块……
他要这么挑粪很久很久才能挣到。
他下意识看向余诺诺,“你说的是真的?”
诺诺点点头!
“嗯!”
男人说。
“光说不行,你们也许骗俺!你先把钱给俺!”
王国安一听吓一跳,“别别,要你们这么老远来都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能让你们破费!”
郁子行儒雅地笑了笑。
“没事,我家小宝贝愿意帮你,我们自然会帮你到底。”
说着,郁子行拿出钱包,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粉色的钞票。
男人看着郁子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钱包,还有里面厚厚的钞票,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
王国安看的好着急,原地跺脚,但是他又惹不起这个挑着扁担的男人,只能在郁子行给完钱之后,把郁子行叫到一边,小声说。
“有财不外漏。你的钱被他给看见了,他们那么缺钱,万一动了什么歪心思……怎么办啊!”
郁子行笑笑。
“放心,他要是打我的主意,我就打断他的手。”
他长得一看就是贵族子弟,自身带着一种和这周围氛围格格不入的优雅。
王国安怎么看都觉得郁子行弱不禁风。
他叹了口气,“对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们……如果不是我的破事,你们也不用这么远过来……其实这么久,我也认命了……”
郁子行笑笑。
“别认命。你的命里有个贵人,叫余诺诺,你记好了。”
拿了钱的农夫瞬间变了个态度。
他将扁担放下,用衣服擦了擦手,将那张钱对着月亮看了半天,小心地搓了搓,还哈了哈气,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真的假的啊,真的假啊……”
宿清云此时挺起胸膛,认真地说。
“真假很容易分辨的!这个钱在正面中间和左边都有一条线,你撕开就能看见了!”
男人听到宿清云的话,立刻警觉地将钱塞进了怀里,而后瞪大眼睛瞪着宿清云。
“你这娃子是不是虎?!这还能撕?!”
诺诺听到这里,认真地纠正。
“宿清云才不是虎,他只是单纯的傻而已。”
听到这里,宿清云摸摸自己的头。
明明被诺诺公主夸奖了,为什么他并不觉得十分开心呢?
对了,林子阳哪儿去了?
男人收了钱再三确定之后,步伐也轻盈了,他又挑着扁担,跟在众人之后,嗓门大说个不停。
“那个奶娃娃刚才说什么?王国安的成绩被人换走了?!谁这么缺德啊干这种生孩子没屁眼的事儿?!不然的话我们国安能上好大学做工程师是哇?!”
“这事儿不得了不得了!全村的人都该知道,俺们国安遇到有钱的贵人……不是,俺们国安是冤枉的!”
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
“嘿嘿,那个,你们叫俺跟着去,是不是想让俺帮忙传传话,让别人也知道国安是被冤枉的?这事儿俺不如俺媳妇儿……”
郁子行听到这里,从口袋里掏出五张钞票递给男人。
“去把你孩子媳妇儿都叫上。”
男人乐了!
“好嘞!”
王国安看着拿着钱激动地离开的男人,眼眶红了。
这……这么多年了……
第一次有村里人,这么替他说话……
宿清云此时走过来,看向他,一副小大人模样摇头晃脑地说。
“唉,真现实,都是为了钱。”
郁子行淡淡一笑。
“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钱回去找余棋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