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侍们结伴而去后,小狼妖左逛逛右逛逛,终于找到仙侍们口中的“月老殿”。
殿内倒不像外头那般寂静,尚有人语,甚至有些嘈杂。
“仙君仙君,这个叫秦慕蓝的绑了两根红线,怎么办呀?”
“剪掉一根!”
“剪谁的呀?”
“剪那个……咦?”月老一边嘟囔着往身上套神官服,一边回头瞅了一眼:“这不是已经成型了吗?孽缘呐!”
学徒小红娘看了看手中的两根线,其中一根已经焦萎,她似懂非懂地扭头道:“若是绑错了线,便是孽缘吗?”
“那是自然,或许是本君当年眼花……咦,多绑的那根……竟还是个修道成仙的净灵?”
“殿下……那个……好像是我绑的,闲来无事,便想做个试验,一时给忘了……”小红娘不好意思地挠头。
二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只见小红娘一直低着头听训斥,不多时,月老整好衣冠,又板着脸嘱咐了她几句,便出了门。
“仙君放心去吃宫宴吧,朱雀知错了,朱雀会在您回来之前为这位姑娘的来世安排一段好姻缘的……”小红娘在后面低声道。
躲在一边的小狼妖看着老人匆忙离去的身影消失后,随即大摇大摆地进了月老殿,走了几步不禁皱眉,一地乱糟糟的红线,几乎难以下脚。
只见殿内中央,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孩正坐在地上,低头摆弄着什么,身旁摆着许多红线凌乱的泥娃娃,身后的高木架上还摆了好几排,一眼望去数之不尽。
“小妹妹,这天庭怎么没人啊?”小狼妖尽量避开脚边红线,自来熟地问道。
小红娘一身红色衣裳,头也不抬道:“都去参加宫宴啦。”说完,她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来人:“你是谁?”
“咳咳。”小狼妖不答,反问道:“你在做什么?”
“在剪绑错了的红线呀!”小红娘立刻答道。
“红……线?”小狼妖一脸疑惑。
“就是姻缘线啦,红线相连,便是夫妻。”小红娘奶声奶气地回答,低头继续理线,突然又反应过来,疑惑道:“对了,你是谁?”
“那个……意思是,绑上红线的两个人,无论是人还是妖,都会在一起吗?”小狼妖也跟她一屁股坐下,啃着手指问。
“那是当然,上天安排的自然是最好的,如若是不小心绑错了,那才叫悲剧呢!”小红娘马上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小狼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那我能不能看看,我的红线跟谁绑在一起?”
“唔……”小红娘有些为难,低头纠结道:“仙君好像也没说不能给别人看……好吧,我给你找。”
说完,小红娘闭上双眼,熟练地捏了个诀,两只红线相连的泥娃娃便从一堆乱线中飘了出来,悬到两人面前。
“呐,这个是你。”
小红娘将其中一个递给他,教他看脚底的名字,小狼妖便提前知道了自己以后将要取的名字,叫做“唐桀”,但他毫不感兴趣:“另一个呢,快让我瞧瞧。”
“叫师明华,是个男娃娃……哦?这不是刚才那个……”小红娘瞟到了娃娃的名字,愣了愣。
狼妖一把抢了过来:“我看看……男的?!”
他登时站起身,大惊失色,将娃娃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发现雕刻的确是男孩儿,吓得尖叫一声:“不会吧?!你们绑错了吧!怎么可能是男的!!”
“哎呀......”小红娘连忙捂住耳朵,见怪不怪道:“男的怎么了,又不是只有你们一对男的。”
“不可能!我以后要娶的女子必定沉鱼落雁倾国倾城……总之是极其貌美的!怎么可能是个男的?!!”小狼妖顿时头皮发麻,满脸不敢置信,脑中却浮现昨日见过的那个捉妖人的脸,心道:至少也要有他长得那么好看,但必须是个女的!
“你们一定是绑错了!剪刀呢,赶紧给我剪断!”小狼妖难以接受,低头四处翻找。
小红娘赶紧把金灿灿的红娘剪藏在身后,语重心长地摇摇头:“不可能绑错的,你是妖怪,他是凡人,人与妖之间的红线都是经过特意筛选、深思熟虑,必定是最般配,才绑上的!”
“放屁!我是绝对、绝对不会与一个男人厮守的!你们偏欺负我年纪小不懂事,这明明......明明叫作......断袖!”
“哎呀,上天安排的就是最好的,要是剪了,最好的就没有啦!”
小红娘将剪刀藏到屁股下面坐着,闭上眼睛不看他:“一个人只有一根红线,剪了就再也接不上了,不行不行……”
“接不上最好!”小狼妖急不可耐,扑到她身上抢夺剪刀:“赶紧给我,不然我咬你了!”
“不给不给!不能剪呀,否则这段姻缘会不得善终的!”小红娘宛如大难临头拼死抵抗,突然,像被下了迷药一般,一动不动,手里的红娘剪被人一把夺去。
小狼妖得意地笑了笑:“哼,小笨鸟,还想拦我。”说完,毫不犹豫地拉起两个娃娃中间的红线。
咔嚓!
红线应声而断——
“什么破红线,小爷不稀罕。”
小狼妖心满意足地收起剪刀,将两个娃娃摆回架上,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半炷香后,小红娘猛地惊醒,晕乎乎地看了看四周:“呀,怎么睡着啦,刚刚有谁来过了吗……哎呀不管了,赶紧干活。”
那年的小狼妖年仅四岁,下凡后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将此事抛之脑后。
此后下地府入魔界上天庭于他皆是寻常之事,穿行于三界之中放火捣乱,早已忘了自己第一次上天庭是因何而来。
天府山,仙株峰——
“逆子!修习这么些年,连个金丹期四次都突破不了,还敢忤逆长辈,尽给你娘老子丢面!”逆炎长老指着堂内跪着的青年大发雷霆,战甲加身,显然是刚回山的模样。
“……”徐千成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双拳握得死紧。
“老子出门之前的警告权当放屁了是不是!”
逆炎长老双目喷火,指着他痛心疾首道:“你可知道,沧墨长老是怎么跟我说的,有些话他当着你的面说不出来,你虽是他徒弟,却没有血亲,这些掏心掏肺的话若不是他同我讲,我竟不知道你在闭关期竟是如此荒废!”
徐母心疼儿子,用手帕压着胸口,悲悲戚戚地劝道:“相公,千成知道错了,况且清正峰的那位毕竟不是千成的父兄,无手足之情,自然看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了。”
说起逆炎长老,年轻时也算一代风流,与沧墨不相上下,二十多岁听从父母媒妁娶了世家小姐,结果身边一个酒楼姑娘将原配气得发病过世,等过了三十懂事了,便对风尘里出来的人相当憎恶,后来娶了神水宫小宫主的亲妹子,也就是徐母,生了个男孩,才安定下来。
可这名门正派出来的小姐娇滴滴的,生下个五大三粗的儿子,给养成一副没断奶的模样,好的不学,却将爹的风流本事承了个通透。
听到徐母这番似有似无的“编排”,逆炎长老气得一拍桌子:“放屁!顾小墨他膝下无子,却封他唯一真传弟子,这是拿你儿子当自家儿子养着!可你看看,养出个什么混账玩意!”
“哪有亲爹这样说自家儿子,千成修习也很认真,却迟迟不得要领,哦,夫君是在怪妾身没有灵核,配不上夫君的好条件,所以才生下个没出息的儿子吗?”徐母忍不住推了他一下,泫然欲泣。
“若他真是拼了命了,我尚且不怪,可你看看他,自从身边跟了那个李乔官,整夜留宿外门寝舍,不学无术,活生生把自己懈怠成了一个废物!”
徐千成依旧低着头,身侧的手动了动,却没有更大反应,这些话他已经听了不下百回,早已惊不起波澜。
不多时,一个容貌昳丽、身形纤细的男子走进堂内,速度虽快,却没有什么脚步声,二话不说便在徐千成侧后方跪下,连跪,都不敢逾距。
比起青年之貌的徐千成,李侨官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说是二十来岁的少年也不为过,他爱惜相貌,得了灵核的第一步便是日夜炼成金身,自此驻颜有术。
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只别了一根黑木簪,也不像其他弟子喜爱配饰,低顺地垂着睫毛,俨然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可逆炎长老偏偏不吃这套。
“本峰主听说,近一月的时间里,徐千成经常将灵气引渡与你,助你修炼?”
“……”李侨官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掐紧了手指,道:“是。”
正当逆炎长老还想发话,徐千成毅然打断了他:“爹,你要说我便说,何必扯上侨官,他这几日正在闭关突破筑基,却屡屡失败,孩儿只不过随手帮他一把而已。”
这一通火气早晚都得发,自家亲儿子如此袒护外人,将逆炎长老气得差点心梗,指着他的鼻子怒斥:“灵气乃是一个修仙人行之根本,你如此不顾下场,只为助一个外人渡期,你可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侨官为什么是外人,还不是您总是不愿让丹清长老收他入内门弟子,他日夜兼练不得半刻歇息,比任何一位师兄都勤奋,在您眼里却如同草芥!”徐千成十分不平,挺起胸膛看着堂上的人。
“荒唐!从他进仙株峰第一天开始,本峰主就说过了,只准他入外门,一介风尘里出来的人,记入学籍册恐污了先人尊眼!”逆炎长老说起话来一向毫不遮掩,将堂下的二人骂的极为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