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刑的维护,不仅出乎安若娴的预料,也是赵琰安若澜等人想不到的。
赵琰目光深邃,指尖不紧不慢轻敲着桌面。
安若澜轻扫过苏绣台屏上隐约透出的,卫刑凌然正气的脸部轮廓,缓缓垂下眼帘,遮盖住眼底的情绪。
秦以清将她的反应看作是在窃喜,气得几乎将雪白的帕子扯破。
见大家都沉默下来,卫刑五指攥得更紧,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话太过唐突冒失。
他双眼不受控制地望向对面,然而宽大的台屏遮挡了他的视线,他只能看到一个婉约模糊的倩影,心口蓦地变得沉甸甸的。
埋头在美食中,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卫韶抬起头来,见大家都不说话,不禁疑惑地眨眨眼,问道:“怎么了?大家快吃啊,这里的菜味道都不错哦,凉了就不好吃了!”
“……”赵琰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真不知该说这人是没心没肺好,还是心宽好。
他就坐在卫韶旁边,忍不住抬手弹了她额头一记,笑嗔:“你呀,就知道吃,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嫡小姐,就不能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你瞧瞧人家安六小姐跟周小姐是如何的,你又是如何的,难道就不觉得不好意思?”
语气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亲昵。
卫韶揉揉额头,理直气壮地哼道:“反正不做大家闺秀也没人嫌弃我,我何必给自己背那么多条条框框。”
听得这话,安若澜跟周宓儿忍俊不禁,笑道:“既然你这样说,我们就要嫌弃你了,你还是学着做大家闺秀吧。”
“怎么这样……”卫韶可怜兮兮地撅起嘴,小模样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赵琰更是兴致勃勃地逗弄她。
见状,安若娴心头一跳,望向卫韶的目光瞬间带了敌意。
这时候她才觉得奇怪,为何男主跟卫刑走得这么近?
原文中并没有提到男主跟卫刑有何关联,难道是剧情有了偏差?
脑中忽地灵光一闪,是了,她记得在原文的最后,男主在登上皇位后,曾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用挚友的鲜血保住了大庸的江山,换取了今日的地位,我想我永世都不会忘记,这一份难以偿还的愧疚。”
再一联想男主登上皇位后,不仅卫国府爵位,大肆宣扬卫国府忠义之名,对卫国府大加封赏,还破例封卫韶这个女子为王的行为,难道男主口中的挚友,指的就是卫刑?
那么卫刑的死,卫国府的落败,岂不就是一场阴谋,是为了让反派落网而做出的牺牲?
卫刑或许深爱安若澜,但在他的心中,家国才是摆在第一位的。
想通这一切,安若娴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她望向安若澜,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可悲,竟然背负了原本不属于她的罪过。
或许安若澜这一世就是因为愧疚,才会洗心革面。从她的言行来推断,不难看出她是想弥补前世的过错,然而实际上,就算没有前世她的大意,卫刑,卫国府也难逃劫难,因为一切都是早已设好的局。
尽管如此,安若娴也无法对安若澜产生同情,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追根究底,是安若澜的愚蠢让反派找到了可趁之机,进而陷害卫国府。
卫国府的落败,跟安若澜脱不了干系。
更何况,安若澜重生后还将一切责任都推到母亲身上,再三伤害母亲,这是她无法原谅容忍的。
一时间,安若娴望向安若澜的目光复杂无比,既有仇恨轻视,又有同情可怜,还有嘲讽跟幸灾乐祸。
她是不会提醒安若澜的,她要安若澜怀着愧疚度过这一生,她要安若澜只能眼睁睁看着卫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要让安若澜抱憾终身。
只有这样,才能抵消她过往所受的屈辱。
不过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疏远男主跟卫韶之间的关系。
她的男主怎么能跟卫韶这样愚蠢无知,冲动无脑的糙女汉子牵扯不清?!
双眼微眯,安若娴恨不能上去抓花卫韶那张蠢脸。
继安若澜几姐妹后,卫韶成了安若娴新的敌人,或者该说是潜意识里的情敌?
反正安若娴怎么看卫韶,怎么不爽,卫韶成了她心中觊觎男主,不知廉耻的女人。
安若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等到回过神,其余人已经聊得热火朝天。
赵琰笑道:“改日大家一起到马场玩,那里有良驹无数,有辽阔的草原,到时大家一起纵马畅游,想必是件乐事。”
周宓儿双眼亮,连声附和:“好啊好啊,我爹爹教过我骑马!”
“那太好了,到时我们来赛马!”卫韶拍手欢呼,她这率真的反应落在安若娴眼里,就成了单蠢装纯。
虽然很不爽卫韶会一起,但安若娴也不愿放过与男主相处的机会,便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早就想领略一番纵马奔驰的乐趣了。”
她不忘拉上秦以清,“秦姐姐,到时就要请你不吝赐教了!”
有卫刑的地方,她是不会漏掉秦以清的。
秦以清依旧恢复冰冷姿态,闻言自然是颔应和。
只有安若澜没有开口,大家不由都转眼望向她,直把她看得窘迫不已。
卫刑捏了捏手指,轻声问:“安六小姐不喜欢骑马?”
“不是。”安若澜苦笑着摇头,讪讪道:“不怕大家笑话,我并不会骑马。”
前世卫刑曾想教她,不过她没有学,现在想来,当真后悔莫及。
闻言,卫韶不以为意地拍拍胸口,道:“我来教……哎哟!”
话未完,脚被旁边的赵琰蹬了一下,痛得她低呼出声。
无视卫韶控诉的眼神,赵琰若无其事地抚了抚衣袖,温和笑道:“无妨,到时让卫刑教你便是,不是我自夸,卫刑的骑术可不比那些教授骑射的师傅差。”
“这怎么行!”秦以清冲口而出,急声辩驳道:“男女授受不亲,即便要教,也该是小韶来教!”
说罢,恶狠狠地瞪了安若澜一眼。
左右有台屏隔着,她也不怕被表哥看到。
秦以清仇视的目光太过明显,安若澜抿了抿唇角,心底生了厌烦。
她想,我虽心悦卫刑,但从未做过出格,或是伤害他人的事,为何要遭受旁人如此恶意的对待?
心底的不悦让她语气变得冰冷,她道:“多谢赵公子跟卫公子的好意了,只是在义父回京前,若澜怕是没有空闲游玩。”
周宓儿看到了秦以清仇视的眼神,知道安若澜为何推拒,不由冷笑道:“看来秦小姐颇多不满,既如此,我们姐妹就不去碍眼了。”
被毫不留情地当众揭穿心思,秦以清恼羞成怒,气恼之下,她不屑冷哼道:“难道我说错了吗?男女有别这句话,可是从安六小姐嘴里说出来的。”
周宓儿正要反驳,卫韶拍桌怒道:“关你屁事?又不是让我哥教你,只要若澜愿意,我哥愿意,某些人不到处乱说,这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把话说白了,谁要是阻碍我跟若澜她们一起骑马,我就跟谁拼了!”
秦以清向来在嘴上斗不过卫韶,这会也是被噎得脸上涨红。
赵琰忍着笑,悻悻然揉了揉鼻尖,道:“话粗理不粗,小韶所言有理。”他看向卫刑,询问他的意见。
卫刑顿了顿,道:“只要安六小姐不介意。”说这话时,他竟有些心跳加快。
“这不就得了!”卫韶一反方才的愤怒,欢喜拍手。
安若澜却仍是摇头,道:“并非若澜拿乔,实在若澜抽不出空暇,今日还是若澜向易先生告了假,才出来的,下次得空,也不知是何时了。”
这话虽有几分赌气的味道,但也是实情。
赵琰颔表示了解,道:“安六小姐掌管整个贺记,确实辛苦,既如此,在下也不强人所难了,只待安六小姐得了空,大家再聚吧。”
“谢赵公子体谅。”安若澜颔致谢。
卫刑没来由觉得失望,抿着唇角,他干巴巴憋出一句:“安六小姐放心,钟四先生有项大将军相伴,必定会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安若澜一怔,心底的阴霾顷刻间烟消云散,她忍不住低笑出声,道:“那就借卫公子吉言了。”
赵琰微一挑眉,朝卫刑投去一个赞赏挪揄的眼神。
卫刑听得她的笑声,暗暗松了口气,丝毫不在意赵琰挪揄的眼神。
这边是和乐融融,那边安若娴跟秦以清却是乌云压顶,两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赵琰跟卫刑都以安若澜的意见为优先。
若是目光能化为实质,恐怕安若澜早就被两人的目光凌迟千百回了。
说说笑笑,用膳毕,众人从读月楼出来,却不料一出门,就被一对母女撞个正着。
约莫五六岁,衣裳褴褛的女孩被横眉竖眼的妇人追着满街打,正好撞在赵琰身上。
卫韶看不过去,拦住行凶的妇人大喝:“你干什么?!她都要被你打死了!”
周宓儿不经意看到女孩手臂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当即将女孩拉到身后,俏丽的脸上染上薄怒,厉言道:“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伤人,你眼中可还有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