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人要结亲,自然要坐到一起商量,这样有什么话好说,有什么要求也方便提,不必遮遮掩掩的,到结亲后再心里起疙瘩。
两家人坐到一起,也是要认认人,以免往后碰到了连亲家都不识得。
叔父婶娘自是不必提,都要出来见面的,堂兄弟嫂嫂也免不了。
一来,是出于礼数,二来,是撑场面,告诉对方我们家是有人的,我家的姑娘你欺负不得。
再加上钟四爷跟项夜,排场足够大。
这一算下来,招待男宾的一大桌,招待女眷的要一桌,两桌是免不了。
慕容氏特意让人搬出了库房里那张二十人座的大圆木桌,摆在前厅的庭院里,估摸着这才坐得下。也幸好今儿个是阴天,还算凉快,不然庭院里也坐不了。
相比起来,只来了四口人的卫家显得势单力薄。
饶是卫国公铁打的心,也不由得心颤,这可比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还难。
他们卫家每代都是单传,顶多再填个姑娘,其余的都是堂兄弟姐妹,而且也不住在一起,像这样一个家族住一起,在他们看来就是麻烦,毕竟人多嘴杂,是非也多。
卫家人向来不怕流血怕麻烦。
虽然觉得繁琐,但儿子只有一个,不慎重也不行。
待客也不只是喝酒吃饭,两家人还要交流,午膳前,众人便在前厅里喝茶说话。老夫人坐主位,安世霆夫妻坐左手边第一套交椅,卫国公夫妻坐右手边第一套交椅,其余人再按长幼尊卑地坐。
单是这井然有序的座位,一套套待客的礼数,茶果子的种类摆放,就让卫国公夫妻冒汗,他们在东北哪里会讲究这些,囫囵着就安排了,所以说还是盛京的人过得精细。也莫怪那些本地有底蕴的世家看不上他们卫家。
自搬来盛京,卫国公夫妻还未曾到其他府上做正经客人,这次倒也算是开了眼界。但两人都是风雨里过来的,倒也没有被这点规矩就吓到。只想着讲规矩有讲规矩的好,日后娶了个有套路的媳妇,府里也好有个方圆。
心里顿时就更是青睐这门亲事。
至于老侯爷对卫国公府有偏见的闲言碎语,夫妻俩倒是不在意。
这次比上次过来排场还大,卫刑少不得又要紧张得手心冒汗。未来的岳父岳母,堂叔舅兄,还有个项夜在,他也是够呛,只不过因为父母都在,又大多是长辈们说话,不怎么需要他开口,他才稍稍轻松一些。
至于卫韶,早就由安家的小姐陪着在侯府逛起来了。
这样的场面,庶女是不能出来陪客的。如今侯府的嫡女就只有大房的安若澜跟四房的安若芸,安若澜不能出面,便只有安若芸陪着卫韶。
但卫韶是跳脱爽快的性子,与安若芸实在处不来,只逛了一会儿,卫韶就满脸索然无味了。
侯府虽没有卫国府大,但确实精致,只是她并不喜欢赏景。
安若芸也是会看脸色的,见状便建议道:“不如我带你去寻澜姐姐?”
卫韶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们随意走走就好。”
她现在还不敢见若澜,怕说了不该说的话。
安若芸心里疑惑,她听说澜姐姐与卫家小姐是至交好友,怎么卫家小姐竟不愿去见澜姐姐?倒也没有多嘴去问。只带着卫韶继续在府中游逛。
到午时,厨房来人禀告,午膳准备好了,一群人便移步到庭院里,分坐下开席。
等到上菜,卫国公跟卫国公夫人又是面面相觑。
因着还没有真正定下亲事。只当做是普通的宴客,是以侯府准备的是较为普通的节令宴。
饶是如此,也够卫国公夫妻吃惊的了。
餐前用漱口茶,再是丽人献茗、乾果四品、蜜饯四品、饽饽四品、酱菜四品、前菜七品、膳汤一品、御菜五品、饽饽二品、御菜五品、饽饽二品、御菜五品、饽饽二品、烧烤二品、膳粥一品、水果一品,一样样流水般端上来,林林总总,加起来四十多道菜,看得人眼花缭乱。
卫国公夫人在桌下拧了把卫韶的手臂,悄声道:“未免也太隆重了,不就是吃个饭么,这什么意思?”
她以为只有宫里摆筵席的时候才会这样。
也不是大惊小怪,她没少进宫出席大的筵席,只是觉得在家里请客没有必要弄这么大排场,整的跟炫耀似的。
卫韶暗暗揉着手臂,摇摇头。
似是看出母女俩的不自在,安老夫人道:“卫夫人跟卫小姐不必介意,大家随意就好,就是怕招待不周,才安排了这些,平日里侯府也就是一家子坐在一起,吃吃家常饭。”
闻言,卫国公夫人心里好受了些,笑道:“以后就是一家人,自然是不介意的,只是觉着劳累老夫人与大夫人了,安排这些实在费神,我们家里就我们四个,也懒得弄这些。”
言下之意,卫国府人少,没有这个规矩,以后也不会这样办。
也算是话里有话。
老夫人哪会听不出,笑笑没有说话,慕容氏道:“人少也素净,是没有必要办这些,也就是来客时,想着好好招待,才下这个功夫。毕竟该讲究的还是要讲究一些。”
“这是应该。”卫国公夫人赞同颔,爽朗道:“我也是到了盛京,才知道京里的人过的这样精细,在东北时,真是糙着养了。若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老夫人与几位夫人多包涵,我们也实在不懂这些。”
话说白了就好,听了这番话,安家几位夫人也放心了,二夫人道:“规矩礼数那是做给外边人看的,自家人不讲这些虚的,只是国公爷与夫人、令郎令嫒第一次正式登门,该要的礼数还是不能省。毕竟长在盛京,要讲这边的规矩,若是在东北,自然是按照东北的规矩,卫夫人也不要在意。有什么话大家说开就好。”
“这是这是,入乡随俗,来盛京几年,我们也都理解了。”卫国公夫人笑着点头。松口气的同时,也觉得自己有许多东西要学。
说说笑笑,气氛和睦热闹。
前院热闹,后院就冷静许多了,安若澜原以为要孤零零一个人用午膳。没想到几个庶出的妹妹邀了伴来陪她,倒是让她好生安慰。
饭后几姐妹说话,却不想来了一个意外之客。
方碧宁落落大方站在门外,笑道:“前院热闹得很,便也想寻个人说说话,就跑到六小姐这里来了,只没想到其他小姐也在。”
因着是外人,她没能出席。
惊讶之后,安若澜客套笑道:“方姑娘请进吧,人多热闹。大家可以一起说说话。”
方碧宁颔微笑,眼底闪过一抹不自在。
她也算是长辈,众人给她让了座,寒暄几句后才又坐下,安若澜让人端了新的茶来。
到底有外人在说话不便,大家没了先前的热情,只客套地闲聊。
方碧宁自个也不自在,坐了一会,便道:“大家还没有熟悉,想来有我在。大家也不便说话,我也就不打扰大家了。”
微微欠身,又对安若澜笑道:“今日过来,本来是想请六小姐陪我去馨月苑走一趟。毕竟来了几日,我还未能去拜见嫂嫂,心里着实有些不安。不过六小姐今日不便,我就改日再来吧。”
她称安世延为安五哥,口中的嫂嫂自然指的是孟氏。
安若澜心底一跳,客气笑道:“方姑娘太客气了。”
旁的也不多说。亲自送了人出门。
回来后,一群姑娘问道:“她去看五婶作何?怎么就来寻了澜姐姐?”
安若澜摇头,心不在焉道:“我也不清楚,许是听五叔说五婶病了,想去探望一二吧。”
这话她自己都不太信。
好在几个妹妹没有多问,又说起别的事儿来。
这时前面也吃得差不多了,撤了杯盘,上了香茗,众人又移步到客厅里说话。
闲话说了,饭也吃了,接下来就该谈正事了。
卫国公开门见山,道:“盛京的习俗我们懂得不多,如何安排,怎么个过程,就都按照侯府的来吧。”
一句话,条件随意开,我们都听着。
卫国公夫人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道:“我听说两家人要结亲,都是先请媒人上门的,叫纳采,不过今日我们已经来过了,可还要再请媒人走一趟?”
慕容氏含笑答道:“今儿只是邀几位过来坐坐,认识认识,不能算是纳采。”
四夫人也掩唇笑道:“还是请媒人吧,也没有听说男方母亲自个当媒人上门提亲的。”
卫国公夫人想想也是,但还是笑道:“都说是求娶,自然得有诚意,我这媒人也做的。”
一句话就把自己之前的不懂习俗说成了是诚意。
又道:“我也学了点皮毛,说的不对的地方大家给指正,纳采之后就是问名、纳吉、纳征了吧,然后再是请期跟亲迎,我说的对不对?”
“对,俗礼就是这样的。”慕容氏几妯娌都笑道。
安老夫人道:“这些都是走个过场,给外人看看瞧瞧,既然现在大家已经坐在一起,又决定结亲,就可以先把婚期定下了。”
“母亲,八字还没有对呢。”慕容氏夫人道。
卫国公夫人也道:“这过场也得走好,一步步慢慢来吧。”
“是这样的,因为我二房的闺女嫁到江南,如今有了身孕,我打算让澜姐儿陪我去江南走一趟,中秋后就要启程了,怕是赶不及。”二夫人道。
安老夫人笑着摇头,道:“我说什么,你们都比我心急,也不等我把话给说明白。我的意思不是说免了那些俗礼,而是可以同时进行。”
众人都恍然大悟,窘然道:“是我们听岔了。”
卫国公夫人不赞同道:“这事儿还是按部就班的好,实在不敢委屈了晨霜县主,安二夫人这回要去江南多长时间?若是不久,回来再议亲也是一样的。”
“二婶要去两三月呢,主要是澜姐儿十二月就要满十五了,先订了亲,好行笄礼。”慕容氏解释道。
“原来如此。”卫国公夫人犯难了。
女人们商量这些,男人都不好插嘴,钟四爷跟项夜更是插不进嘴,这会遇到难题,安老夫人便问钟四爷道:“世侄可有什么好的法子?还是说有什么别的意见?”
“……”钟四爷怔了怔,异常深沉道:“这些事,老夫人与卫夫人、几位安夫人商量就是。”
一副我是男人,不管你们女人的事的姿态。
天知道他有多想插手,但他不可能跟古人说结婚要拍婚纱照,婚后还要蜜月旅游啊摔!
钟四爷默默凌乱了。
安世延顿了顿,道:“虽说十五行笄礼最好,但也不一定就要赶在十五岁前,等过了十五再行礼也是一样的。”
“五弟的意思是……”安世霆迟疑道。
“大哥,既然时间上不便,何不将议亲的事推迟?一来,急急忙忙难免有疏忽的地方,二来,也担心事情办得急了,有人传闲话。”安世延振振有词。
钟四爷斜了他一眼,难得附和他一次,道:“安五兄弟说的有理,咱们宝妹也不是一般闺秀,连订亲都匆匆忙忙的,会被人误会是嫁不出去。”
闻言,众人都陷入沉思。
卫刑抿了抿唇角,道:“那就等安六小姐从江南回来后再订亲吧。”
当事人都开口同意了,卫国公与卫国公夫人也没有多余的话说,便都颔同意,只道:“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出来。”
两家是结亲,不是交易,安家自然不会提太多要求,说按着习俗来就好。
可以说彼此都给了对方方便,也都没有什么不满,此事便就暂且这样定下了。
又留一家人坐了半晌,才送人离开。
张嬷嬷一直帮安若澜注意着前面的动静,是以订婚延后的事安若澜很快就知道了,她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她猜到生父还是不太同意她与卫刑在一起,而义父,十有**是因为卫刑让她等了三年,所以他才可以为难,想让卫刑也等上一阵子。
知父莫若女,安若澜猜的准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