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致察觉到她的敌意，推了推眼镜，温柔地笑着。
“苏小姐，我们确实是第一次见面，你不要太激动，先稳定一下情绪。”
他的话苏宝柒听不进去，依然恶狠狠地看着他。
顾晔泽看了陈致一眼，似乎对他这样说很不满。
但陈致无所谓地耸耸肩，“顾总，你也看到了，这样切入并不能让苏小姐对我放下防备，倒不如直接挑明。”
这样的对话让苏宝柒听不懂，似乎哥哥有什么事瞒着他。
果然看见哥哥深呼了一口气，开口解释。
“柒柒，你先冷静一点，这位是陈致先生，是一位心理医生，我…这段时间…我担心…”
后面解释的话说得语无伦次，顾晔泽担心自己直接说出来会再刺激到她，不知该如何说。
苏宝柒听懂了，她渐渐收回视线，看着哥哥，“哥哥是觉得我的情况不对？”
顾晔泽与她对视一会，艰难地点点头。
这段时间，柒柒的情况确实不对，他不想点明陈致的身份，就是不想她在记忆混乱的同时担心自己生病。
但现在也没办法了。
只希望知道自己生病之后，柒柒能尽量配合，及时治疗。
也静静地看了他一会，苏宝柒点点头，慢慢地从他身后出来，正襟危坐。
“陈医生您好，我这段时间情况确实不太对，接下来就麻烦您了。”
她配合的态度让顾晔泽惊讶，看着乖巧地坐着的苏宝柒，心中只剩下心疼。
陈致见过各种病人，在见到她这样配合时，心里却并不轻松。
三人来到休息室，只有这里能让苏宝柒更放松一点。
见她坐下来，陈致示意顾晔泽先离开。
顾晔泽低头在宝贝的额头落下一吻，转身时却发现衣袖又被拽住了。
苏宝柒正紧张地看着他。
“陈医生，我可以留下来吗？”只看了这一眼，他就控制不住了，或许自己留下来会更好一点，能给柒柒足够的安全感。
陈致皱眉，还没说话，苏宝柒就先开口了。
“哥哥，你先出去等我，好吗？”她迅速放开握在手里的袖子，淡淡地笑着。
这笑容看着让人心疼。
顾晔泽大步出去，在门口停留了一下，才关上门离开。
休息室里静悄悄的。
陈致不需要任何工具，和苏宝柒面对面坐着，聊聊天。
从他自己的学习生涯开始讲起，渐渐地，苏宝柒也参与进来。
从开始只是点点头，到后来慢慢地也说起自己的事。
说得结结巴巴的，有时还会语无伦次，但陈致一直鼓励地看着她，偶尔表示赞同。
苏宝柒很放松，她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这样多的话了，但她又不够放松，因为她讲的很多事都是没发生过的。
陈致的心情越来越沉重，这样的病人才是最难治疗的。
出了休息室时，苏宝柒看起来很轻松，脸上的笑也比之前多了。
但陈致的脸色并不好看。
似乎知道他们要讨论一下自己的病情，当事人十分配合地出去倒水。
“陈医生，怎么样？”听到关门声，顾晔泽迫不及待地问。
陈致摇摇头，“苏小姐并不配合，或者说她的心理防线很重。”
“怎么会这样？”
“苏小姐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刚刚聊了很久，她和我说了很多你们之间的事，包括你们是如何认识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这些应该是她潜意识里最重要的事，单单是这些事，她就和我说了三遍，但每一遍都不一样。”
顾晔泽瞳孔微缩，“柒柒…她刚刚很配合的，是她忘记了，说错了吗？做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她因为车祸后遗症导致记忆混乱，她是因为记错了，所以才会万变不一样吗？”
顾晔泽很慌乱，身体微微前倾，不敢错过陈致的每一句话。
陈致摇摇头，“她说的这三遍每一遍都是真的，或者说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说的是真的。”
“她不是记错了，在她的记忆里，你和她的关系很复杂，或许是受她主观认知的影响，你的态度和你做过的事都是不一样的。”
“但这些，已经刻在她的记忆里了，所以在她说的时候，我能看出来，她以为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第一次顾晔泽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想不明白陈致总结的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柒柒会有这样的记忆？
“那接下来要怎么治疗？”他满怀期待地问。
陈致却没有给他明确的答案，“刚刚我说苏小姐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很少遇到过这样的病人，但这样的人主观认知是很重要的，或许让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恐惧的东西，并且解决掉，慢慢就会好起来了。”
顾晔泽仔细听着，清楚地认识到恐惧的东西，在那个该死的梦里，似乎一切都让柒柒恐惧。
甚至包括他。
结果就是这样，陈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了，接下来只能靠她自己慢慢走出去。
他从办公室出来时，正好遇见苏宝柒在和陈靖说话。
只见她兴致颇高，“和陈医生说话特别放松，我觉得已经很久没有聊得这么开心了。”
陈致走过去，苦笑一声，“这是我的荣幸，以后苏小姐如果想和我聊天，尽管来找我，我给你打折。”
几人又闲聊几句，陈致才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苏宝柒眯了眯眼，希望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柒柒，有帮哥哥倒杯水吗？”顾晔泽倚在门边，淡淡地笑着叫她。
苏宝柒拿着手中的杯子，看了看已经空了，不好意思地朝他吐吐舌头，蹦达着到茶水间倒水了。
陈靖走到老板身边，“顾总，苏小姐的情况怎么样？陈医生怎么说？”
顾晔泽摇摇头，“只能顺其自然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眼底中的失望已经遮不住了，但看到苏宝柒又蹦蹦哒哒回来时，又迅速转换情绪，扬起了温和的笑。
看着差点砸到自己鼻尖的门，陈靖也叹了口气。
回到工位上，看见旁边似乎有人要过来，慢悠悠地将桌上的风景照传过来，赫然是顾总的严肃照片。
旁边人止住脚步，悻悻地回到自己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