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倒插门’,就是你得管他吃管他喝管他穿,他还不用干活。”
林子墨一听,当即把小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一般:
“那还是算了吧,咱家可没有多余的钱粮去养闲人。”
林子墨说完,又歪着脑袋想了想,“姑姑,等墨儿长大了,就去给别人家当倒插门。
把那家人的好吃的好喝的和好看的衣服统统都拿给姑姑你。
这样,姑姑你就不用担惊受怕的假扮爹爹了。”
“没毛病。”
觉得自己没白疼这小娃娃的林清歌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纠正道:
“记住,在你没做成别人家的倒插门之前,不能喊我姑姑,要叫爹爹。”
“是的,姑姑,哦不,爹爹!”
林子墨单手握拳,那双葡萄大的黑眼睛闪闪发光,满是坚定之色。
下定完决心的小娃娃随即又开始发问,“既然爹爹你不是为了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为什么要救他呢?
墨儿知道了,爹爹你一定是想把他卖给城北街的如花姐姐做倒插门!
爹爹,墨儿一直想要糖水铺的小猴子糖人儿,你买给墨儿好不好?
墨儿肯定不把你卖人的事情说出去就是了~”
林清歌听了,直接被气笑了,“好你个林子墨,居然学会威胁人了?”
“不是威胁,咱们这是同流合污,沆瀣一气,精诚合作,互利互惠!”
“我看你是熊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掀瓦,欠收拾了才对!”
用力地在那小脑袋上揉了揉,林清歌解释道:
“此人身上杀气极重,手上肯定沾过不少人命,万一是官府通缉榜上逃犯,咱们岂不是赚大了?”
“可要不是呢?”
“衙门正好缺个跟小黑作伴的门房,不是的话就将其留下来看门。
好歹是救命之恩,在衙门留个二十年不过分吧?”
“嗯,还是姑、爹爹聪明。”
林子墨先是竖起大拇指,然后搓着两只小手,试探的问:
“那墨儿可以用他的月俸买糖人儿吗?”
……
拒绝的话溜到嘴边儿,对上那双满是希冀的大眼睛,林清歌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情况再说。”
看情况再说,四舍五入,等于同意。
似乎已经看到糖人儿在朝自己招手的林子墨高兴的在自家姑姑的脸上吧唧了一口,好话一句接着一句的往外说:
“谢谢爹爹,爹爹最好啦!墨儿最爱爹爹啦!”
姑侄二人说悄悄话的功夫,马车已经停在了昌州县衙的门口。
“嗷呜——!”
县衙的门口趴着一条少只左耳的大狼狗。
听到响动,大狼狗掀开眼皮瞟了马车一眼,动了动鼻子,低叫一声,便重新把脑袋搭在前爪上,闭目小憩。
林清歌给马车夫结算了工钱,并多给了两文。
吩咐其将马车里的男子送至城郊的义庄,让住在义庄的仵作帮男子处理伤势之后,就抱着林子墨回了衙门的后院。
路上,林子墨不解的问:
“爹爹,生病不是看大夫吗?
可你为什么把那糖人儿,哦不、是黑衣人送去看仵作呢?”
“仵作跟大夫差不多,反正都是看人的。
万一那人没挺住嗝屁了,不就省得仵作再费二遍事了吗?”
林子墨听了,小嘴儿噘得老高,“切,还不是爹爹你舍不得花钱请大夫吗?”
“没事儿瞎说话大实话。”
抬手在小娃娃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林清歌想了想,又追加了句,“对了,我听说朝廷会对身份不明或无人认领的死者发放一笔安葬费。”
闻言,林子墨的眼睛当即亮了起来。
县衙的后院不是很大,只有三间相连的砖瓦房和一间堆放杂物的茅草屋。
似是听到了林清歌二人的说话声,中间那点着烛火的厢房的房门被‘吱嘎’一声从里推开。
一身着水蓝色绣花罗裙,梳着已婚妇人发髻,头戴面纱的年轻女子从其中踱了出来。
女子只有一双极美的丹凤眼露在外面,睫毛狭长宛如蝶翅,但那双淡然的眸子却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原本窝在林清歌怀中的小娃娃见了女子,手脚并用的往那边扑腾,“娘亲!”
被林子墨唤作‘娘亲’的女子低垂的眼帘下划过一丝慌乱和无所适从。
即便如此,她还是抬起手,动作僵硬的将小娃娃接过来,抱在怀中。
见状,林清歌伸过手,“墨儿乖,别闹你娘,跟爹回房睡觉去。”
可林子墨却不依的吵闹起来:“不嘛不嘛,墨儿要跟娘亲睡!娘亲已经好几天没哄墨儿睡觉了!”
林清歌与女子对视一眼,有些迟疑的建议道:“要不,咱仨一起睡?”
“好啊好啊!墨儿要睡在爹爹和娘亲的中间!”
林子墨高兴得直拍手。
女子既没有出声反对,眼中也不见恼怒之色,甚至隐隐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夜色已深再加上一路颠簸,刚沾床铺,林子墨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还未来得及更衣的林清歌与女子坐在床边面面相觑。
也许是气氛实在有些尴尬,女子率先开口道:
“一路上香可还顺利?”
“挺、挺顺利的。”
林清歌今早刚到昌州县上任,在办理完上任的交接事宜后,就借了辆马车到附近的寺庙为‘自己’供奉长生牌位。
自己为自己立牌位,就问这波操作还有谁?
虽然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但为了不留破绽,她将兄长林景行夫妇的尸体火化,并趁着夜深人静,将骨灰埋在了寺中的菩提树下。
她领一脸懵懂的林子墨在没有墓碑的树下祭拜完,便打道回府。
于是,才有了被那突然冲出来的男子碰瓷的一幕。
从思绪中回过神的林清歌发觉气氛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不由没话找话道:
“那个,还没来得及请教姑娘的芳名?”
“冷凝月。”
“原来是凝月姑娘,在下林景行,由于某些特殊原因,还得委屈凝月姑娘你暂时扮演在下的娘子一段时间。”
“谈不上‘委屈’二字,承蒙林公子出手相救,帮忙是应该的。
况且,我本就无处可去。”
说罢,冷凝月抬手摘掉脸上的面纱,一条条如蜈蚣般狰狞的伤疤遍布在她的脸上,硬是将那原本堪称绝色的容颜破坏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