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的宅院很大,院中的花园被林清歌命人铲平,然后修葺平整,改为能够让孩子们踢蹴鞠、做游戏的操场。
而这操场此刻就成为一个半开放式的迎宾大厅。
虽然没有待客的茶水,甚至连椅子都没有一把,但考虑到这‘昌州学堂’的性质,不请自来的众人谁也没说一句抱怨的话。
林清歌原本没打算弄这么大的阵仗,简单说两句话就得了。
但这些商贾名流好歹算是财神爷或者说是学堂的出资者,她也不好将人撵走,只能顺势而为。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准备。
因为事先已经预计到会有很多人,她让冷凝月提前两日找九沟村的村长夫人,劳烦其找两个手脚麻利的妇人在门口支锅烧开水,供附近送孩子上学的村民饮用。
甚至还准备了两大包干粮,给早上没吃饱饭的孩子垫肚子。
吉时到。
被迫营业的林清歌不得不挂着虚假的笑容,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大门口。
然而,没等林清歌将鞭炮点燃,远处又赶来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虽然算不上太奢华,但也绝非寻常人家能够买得起的。
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马车竟绕过其它马车,堂而皇之地停在了学堂的正门口,距离那即将被点燃的鞭炮只有一丈之隔。
紧接着,马车的车帘被从里掀开。
一衣着朴素,身形中等偏上,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只见那男子在地上站定后,发出一声轻叹,“总算是赶上了。”
看着男子那刚正不阿的端正容貌和眉宇间掩饰不住的官威气势,林清歌瞬间福灵心至,走上前躬身行礼道:
“下官林景行,拜见府尹大人。”
男子四下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必多礼,本官的委任令明日才到。
今日本官是作为你的老师,来看看你一手办起来的学堂是个什么模样。”
林清歌听了,再次行礼:
“学生林景行,拜见恩师!”
“嗯。”
男子也就是林清歌便宜兄长的老师许长岭应了一声,随即有些奇怪道:
“景行,你是不是清减了许多?”
林清歌打岔道:“老师,眼下不是说话之处,稍后容学生与老师您促膝长谈。”
“嗯。”
依旧是从鼻腔发出的高冷音节。
林清歌也不在意,而是恭敬的将人请到自己身边。
聚在周围的商贾名流之前就竖着耳朵,听闻这气势不凡的男子不仅是县令大人的恩师,更是即将到任的府尹大人。
第一反应是,这趟来得不亏。
第二反应是,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
第三反应是,不留痕迹地把脚往前迈了迈。
于是,林清歌觉得周围的空气突然间有些不太够用了……
但与这些商贾名流截然相反的是站在后面踮着脚看热闹的永宁。
她先是睁大了眼睛,然后猛地蹲下身,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乖乖,许大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因不喜人多,同样站在后面的冷凝月则淡淡瞥了一脸心虚的永宁一眼。
另一边,有些明白便宜兄长的老师为何一直绷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模样的林清歌眼珠转了转,蹲下身去将那点到一半被打断的爆竹点燃。
其他人见状,无论愿意与否,都不得不朝后退去。
顷刻间,爆竹‘噼里啪啦’的炸裂声不绝于耳。
林清歌则趁机将那另一端系着匾额红绸的绳子塞到了许长岭的手中,“没有恩师您的细心教导,就没有学生的探花之名,更不会有这间学堂。
所以,这匾额还需您来摘。”
似是不愿喧宾夺主,许长岭想要拒绝,但林清歌执意如此,他最终只能应了下来。
摘掉红绸,醒目的‘昌州学堂’四个大字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林清歌原本是想让苏阁老来为学堂题字的,无奈苏阁老年事已高,笔力不够,只能勉为其难的由林墨渊代笔。
因为还要上课,林清歌以学堂需要保持安静为由,驱散了众人。
那些商贾名流虽还想跟府尹大人和县令大人套套近乎,但也只能眼睁睁的被关在学堂的大门之外。
他们同时暗暗盘算,家中哪个孩子还未启蒙,或是正在启蒙的,明天直接带来这边就读,大不了自己多捐些银钱当束脩。
不知恩师的到来又为学堂拉了一波生源和捐款的林清歌此刻正看着房中清一色的男娃娃,乌云密布。
“怎么回事?
本官不是说单独设立女子学堂,无论多大年龄的女子,均可以前来学习吗?”
因为赈灾银的事耽搁了几天,所以忙成陀螺的林清歌至今都没来得及仔细查看各村里上报的名单,只知道报名的学生不少,足足有三个班。
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三个班全是男娃娃,一个女娃子都没有!
“景行,你的想法固然不错,但还是有些天真。
常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五六岁的女娃已经算是家里的劳动力了,又怎么可能让她们出来念书呢?”
说话的是便宜兄长的老师许长岭。
可林清歌听了,想也不想的反驳道:
“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女子通文识字,而能明大义者,固为贤德,然不可多得。
所以应该是‘女子有才不可多得’才对!
要不然,恩师您又为何让令千金识文断字,学习琴棋书画呢?”
被顶撞了的许长岭并未生气,只是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景行,你这直脾气的性子真是一点都没变。”
林清歌:???
“景行,本官并非不愿让女子识文断字,而是想告诉你,乡亲们认知有限,若是不从根本上改变他们的思想,恐怕没有人家会送女子来读书。”
“从根本上改变他们的思想?”
林清歌摸索着下巴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