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生气?”
宋鹤奇了,“这么明目张胆给你下药勒索钱财,身为白家大公子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我要严查府中做吃食的人和侍女仆从。”
“这是肯定的,”宋鹤坐到罗汉床边给他盖了盖被子道:“你放心,贼人一个也跑不掉,管家出发的时候我让人在钱上下了软软散,只要他们拿到银子必定一个个倒地,过一会儿管家就该捆着人回来了。还有这府中嘛……”
宋鹤眼珠子一转,竹扇敲打手心儿,浅核色的扇子与掌心一比衬得掌心越发莹白如玉,仿佛扇子立刻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是该整顿,依我看现在就该围起来,等会儿从你和玉玉身边挨个挨个查,实不相瞒,”他笑嘻嘻道,“我已经掌握了证据,你府中啊,有个内应!”
“哈?”
“什么?”
“你什么时候找到证据的?”
三人追着问,白砚山一激动甚至坐起来了。
宋鹤方才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吗?他什么时候去找的证据?
三人面面相觑仿佛感觉自己的智商在宋鹤面前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哎……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一转头他看向门槛处方才与她并肩而立的紫衣少女已经不见了。
白玉玉拧干帕子打算再给白砚山擦一擦脸的时候一个人被丢了进来,姿势力道和丢阿恶时候一模一样,宋鹤嘴角翘起,不愧是苏添幸。
“抓回来了。”
紫衣白裙的姑娘潇洒而入,刚才还在屋中伺候的狸奴被一根紫色的发带缚住手脚形容狼狈的摔在地上。
宋鹤微微蹙眉。
“狸奴?”
白砚山几乎破音,“怎么是你?”
他由白玉玉扶着虚弱下床围着狸奴走了几圈,终是气得身子一软张旦适时伸手帮白玉玉扶着白砚山坐在椅子上。
“你怎么知道是我?”
狸奴怨毒盯着宋鹤,“我跟了他十年,他怀疑全府都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是了,所以这就是你依仗的保护,你家主人对你的信任,狸奴,很不好意思,”宋鹤甩甩扇子,“没去先了解你为什么勒索自家主人就先抓了你,你的破绽实在太、多、了!”
宋鹤转去桌上拿起纸张,“这张勒索信是你写的吧?”
“这种雪香纸只有京师才有售卖,千金一刀,”宋鹤笑起来,“整个状元镇用得起这种纸的也只有你家主子了。”
他轻轻嗅了字迹,“墨干尚有幽幽兰香,是素来俗气却努力装高雅的白砚山惯用的兰墨。”
“你跟随白砚山多年必然了解此墨,成品极难,千金一方。”
“还有字,”宋鹤将有字的那面对着众人,“你还是有想到一点,你怕自己的字被人认出来便用左手写字,可惜识字读书的人便是左手写字潦草难看也会展现出与旁人的不同来。”
“你把勒索想得太简单了。”
宋鹤说完将勒索信丢到他身上,“现在,有什么你便对你主子说吧。”
狸奴狠狠扭头。
“解药呢?你身上有带着吗?先给我哥哥解毒。”
狸奴还是不语。
白玉玉气得骂了他一通,拿起棍子欲打,却见地面湿了,泪水很快湿了一小块地面。
“我原本就要饿死了,是他救我,教我读书识字。我以为我有家了,可他却要我进白家为仆,还令我必须跟着白砚山,成为他最信任的人。”
“勒索你们布置了整整十年?”
狸奴嗤笑,末了又觉得嘲讽翻了个身抬头望着屋顶,盈满了的泪却无声滚落,“捕快大爷,大公子大小姐们,你们以为这是蠢,但普通人想要钱,没有什么本事却又想过好日子想走捷近我们只有付出我们最不值钱的时间。”
笑声中有令在场所有人都体味到的酸涩,但他做了错事。
苏添幸和宋鹤压着狸奴回衙门,张旦自告奋勇留下来陪白玉玉给出的理由让人无法拒绝,狸奴虽然被抓但他的同伙尚未抓住怕有漏网之鱼回来拼个鱼死网破。
长了脑子的人都知道为财的人不会来白家,但谁能忍心不成全一个求爱的少年呢?况且宋鹤方才那一番下了毒抓捕的话不过是诓狸奴的,要抓狸奴同伙还要下一番功夫。
马车内宋鹤把玩扇子苏添幸左右无聊,狸奴缩在角落里蓝色的广袖宛若潮水一般铺在地上有种静谧感。
“你同白砚山主仆十年就没生出点感情?”
苏添幸问。
“大人与我这样的人讲感情?对于我们来说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狸奴说着将头埋得更深了。
“既无感情为何刚才不与白砚山说话?”
一直没说话的宋鹤开口,“白砚山此人大方热情,你作为他的书童打小与他一起读书写字,整日与他形影不离应该从他身上得了不少好处。”
“你说那人救了你,白砚山又何尝不是救了之后的你?狸奴,”宋鹤眼神沉了下来,“你和‘他们’究竟还在谋划什么?十年时间只是为了勒索一次钱财?”
这次狸奴沉默良久,久到宋鹤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久到苏添幸都快受不了这沉默。
“你们回去告诉他,别吃解药。”
马车骤然一停,已经到了衙门口!
管家早已飞奔回来送解药,他们这时候回去还来得吗?
宋鹤和苏添幸对视一眼,苏添幸当即斩断马车骑着马儿往白家飞奔,深夜的长街只听得急促的马蹄声和年轻姑娘的急呵。
“白砚山平时虽然不大聪明,但为人和善宽厚……狸奴,他没有错待你。”
狸奴抱膝眼眶越发发热,“他们都是受过难的,白家生意太好,胃口太大,他们都是在商战中落败的,东山再起无门便将目光对准了白家。”
“十年蛰伏只为万无一失。”
“原本在京师动手要棘手得多,白家是朝廷的钱袋子,朝廷不会允许白家人出事,原本他们都快放弃了……可谁想到他偏偏回了状元镇……”
“原本不会这样的……”
狸奴哽咽着将自己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