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问询
师清漪明白自己只能抱那么短暂的一小会,可心中却又无比贪恋，双手攀在洛神背上，偶尔还轻抚几下。
她特地将自己的脸颊埋在洛神的颈窝,仔细地轻嗅洛神的气息，还好,没有任何血气。洛神至少应该没有受到任何外伤，这让师清漪放心不少。
不过她刚才第一眼看见洛神的时候，发现洛神倚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起身时似乎也不太利落,是扶着墙壁缓慢站起来的,难道洛神身子不太舒服,受了什么内伤？
师清漪想到这,赶紧松开怀抱，上下打量着洛神：“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洛神没吭声，蹙眉盯着师清漪的腿。
师清漪的衬衫与裤子上遍布了被撕扯开的大小口子,被血渍染红,不过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赶路,底下肌肤的伤口早已没有往外渗血，只是看着让人觉得心尖都在疼。
除此以外，别的地方也不容乐观。
师清漪感受到洛神的目光,更能察觉到她的不悦,连忙笑着说：“我这都是皮外伤,小事情而已。”
“此次准备不足。”洛神的眸中似有隐约懊悔：“未曾携带背包,不然还能替你处理。”
“我们本来就只是到姓林的房子里看一看,谁知道会遇到这些事,还兜兜转转又回到地底下了。”师清漪安慰她：“我们总不能去哪都背着个包吧。”
她说着,又担心起来：“不过雨霖婞这次倒是背着包,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如果是和音歌在一块，音歌还能保护她，万一她是一个人，可怎么办。”
洛神缓缓收回了红线，面容有些疲惫。
“你老实交待，是不是受了内伤，还是说因为用了红线，身体吃不消了？”师清漪搀着她，就要让她坐下休息：“我看你刚才起来的时候，不太对劲。”
洛神顺着她的意思，挨着墙壁坐下来，道：“我只是有些累。”
“是因为要一直用红线帮我引路么？我总觉得这会给你带来负担。”师清漪也坐在她身边，跟着转过脸，向边橙招了招手，示意边橙也过来坐下。
洛神眸光微黯，道：“只是路上多有坎坷，有些倦怠，与……红线无关。我歇息一下便好，不妨事。”
边橙刚才见她们二人十分亲密，不敢打扰，只是在边上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们。
现在师清漪招手了，她听话地走过去，坐了下来。
之前差点经历生死之间，身体与精神长时间处在紧绷状态，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喘息机会，边橙坐着的同时，还轻轻捏着自己的手臂与腿部肌肉，缓解那种酸痛感。
三人坐在墙边休息。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手电筒的光芒照着她们。
师清漪向洛神讲述了自己在榕树上遇到的一切，包括那个在底下抓她脚踝的人，还有榕树上古怪的域，以及自己穿过那片域，落在地底下遇见边橙的种种，都详细地与洛神说了一遍。
之后她问洛神：“你可有遇到类似域的地方么？”
洛神颔首：“那榕树之上确然有域。不过我所置身的域，与你有所不同。我从榕树上跃下后，是入了一个枯井，枯井底下有条通道，里头多诡谲，途中亦有诡物相缠。我一路穿过枯井底，往上爬，这才发觉自个又辗转回到了地下迷宫。”
“我们的域不同，那雨霖婞和音歌遇见的域，估计也不一样。她们两很可能也都分开了。”师清漪担心不已，域虚无，洛神经历的是某座枯井，也不知道雨霖婞和音歌经历的域会是个什么模样。
洛神道：“倘若她们在我附近，我放出红线查探，倒是可以感知她们位置。但若是隔了些距离，便无济于事，查探有范围限制，许是我尚未完全掌握。”
师清漪心底咯噔了一下。
她想起了洛神在梦场里捕获隐身的阿槑的那个过程。当时阿槑就隐匿在她们四周，洛神就像是在暗中狩猎阿槑的猎人，那样准确，却又那样决绝无情。
可在那之后，她或多或少能感觉到洛神的虚弱。
“……你别。”师清漪赶紧说：“如果没到非用不可的时候，你最好别用它们。它们太坏了。”
“虽然这次算是有点功劳，带我找到了你。”她又轻哼地嘀咕一句。
洛神安静地望着她，眼中这才隐约有些浅笑。
现在需要养精蓄锐，两人就这么轻轻说着话，告知对方各自在路上的经历，以确保各自获得的信息能更为全面。师清漪还将从叶警官身上找到的那些纸张拿出来，给洛神看。
边橙不能说话，师清漪和洛神说的一些话，许多她也听得模模糊糊的，难以理解。
师清漪问边橙：“我给你的牛奶球，还有剩么？”
边橙以为她要吃，连忙摸出来，还剩下两颗，递到她面前。
“我是让你拿出来自己吃。”见到洛神以后，师清漪的情绪缓和了不少，声音听着也柔和了些：“你抓紧时间休息，多少补充点糖分，晚点我们还得赶路。”
边橙点点头。
师清漪又拿出两颗牛奶球，撕开小包装，自己含了一颗，将另一颗喂进洛神嘴里。
她嘴里含着牛奶球，腮帮子微鼓着，将叶警官剩下的那几张空白纸铺在地上，递给边橙那支叶警官的笔：“现在我们有一些问题要问你，你想说什么，写在上面。”
边橙握着笔，连忙点头。
师清漪想起边橙见到叶警官尸体时的反应，问她：“你说你认识叶警官，是以前在外面就认识的，还是进来之后，在这底下认识的？”
“这底下。”边橙写道。
她很聪明，怕纸张到时候写完就没处写了，特地将字写得很小，话也尽量简短，以便为之后留下更多余地。写完后，将纸张送到师清漪面前。
师清漪之前与边橙一起经过薄膜道的险阻，又从血肉影的围困中脱出，她能看出边橙身上的那股子不退缩的韧性，也不拖她后腿。如果没有这种坚韧的意志与聪明，边橙估计也难以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活下来。
是个好苗子。
只是可惜……她的舌头再也回不来了。
师清漪目光变冷。
“你手上有能显示日期的手表，你应该知道每天的流逝，你记得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叶警官的么？”师清漪条理清晰，再问。
“前天早上。”边橙写：“没有叶警官，我就死了。当时我又渴又饿，他给了我一些吃的和水，我才得以坚持下来，之后他就带着我走。”
师清漪沉吟，原来边橙曾得到叶警官的帮助。
洛神安静地含着牛奶球，偶尔舌尖轻抵一下，看着师清漪在那询问边橙。
师清漪试图弄清楚边橙和叶警官在这底下的一些详细时间：“你说你被关进来一个多月，一直被囚禁，后面才逃出来，你是多久之前逃出来的？叶警官有没有跟你提到，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你们又是什么时候分开的？”
边橙如实写道：“我在大约五天之前逃出来，一个人在这地下躲藏。叶警官他进来的时间是在四天前，我在前天早上遇到他之后，没几个小时就和他走散了，这地下太危险。”
四天前。
从薄膜道里叶警官的尸体来看，还没有彻底被薄膜道消化，叶警官可能是在昨天或者今天死去的。
洛神一直沉默着，这下看向边橙，问道：“你五日之前逃出，前日早晨才得到过食物与水，又很快与之走散，这意味着你有两段很长的时间无法进食与饮水，你躲藏逃跑皆要能量，必须要至少吃喝些许，否则你撑不下来。你如何做到的？”
边橙在纸张上接着写：“这底下有水池，我在水池里喝水。而且有的地方长着一种蘑菇，我太饿了，当时抱着大不了吃了毒死的心态生吃了一些，但我发现没有毒。我本来想带一些在身上，但摘下来很快就会化掉，我只能在边上吃。”
洛神看完她写的，没再说什么。
师清漪问道：“你是一个人被关着，还是和别的人关在一起？”
“我和六个学生关在一起。”边橙写道：“但我不知道别的地方还有没有，我和他们都被……割去了舌头。”
师清漪瞧得怒火中烧，再度攥紧了拳头：“抓你们祭祀心娘娘的男人，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是有同伙，你见过他的容貌么？”
边橙这次写：“我只看见过那个男人。他过来送食物和水的时候，是打着手电的，我能看见他的样子，大概是五十多岁，他说话口音像是附近的人。”
五十多岁？
那就和姓林的年纪对不上，姓林的看上去很年轻。
师清漪暗忖着，又问：“你对那个心娘娘，又知道多少？把你知道的传闻之类的，都告诉我们。”
边橙面上露出骇然之色，写道：“我是这边镇子上的人，心娘娘，我很久以前就在长辈口中听过。他们说心娘娘是……女鬼，她想要心脏，而且是疯了似的要心脏，她在地底下游荡，有时候会在村子里出现，看见活人，就要挖出他们的心来。”
师清漪当然不信什么女鬼，可能是某种诡物，或者凶煞活尸之类的，她问：“心娘娘这样做，是为了吃心脏？”
边橙赶紧摇头，写：“不是，她不吃心脏。她就是单纯的想要心脏，挖出心脏后，她看上去会很癫狂，像是达成了目的，就把尸体丢在一旁，可等她发现心脏不动了，又会疯狂起来，将那心脏捏碎，好像这不是她想要的。长辈们说，心娘娘是想要离开身体后，还能活着跳动的心脏，可这是不可能的。心脏离开人的身体，不可能独自存活。”
“还有呢？”
边橙写道：“你们听过无常郎君吗？”
师清漪点头。
边橙表情变幻，写道：“我听到……老辈们说起过心娘娘的……八卦。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说，他们说，心娘娘看上郎君了，有时会在供奉郎君的村祠旁游荡，有的人夜里去祭拜，还能听到她跪在郎君的雕像面前，凄厉哭泣。”